我夫君,京城太子爷祁临川,为了给他心爱的戏子出气,竟当着我的面,将我那同样不会说话的亲娘,活生生扔进了他府里的猪圈。
血染红了地,他却揽着新欢冷眼旁观。
那一刻,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个软弱可欺、攀了高枝的养猪哑女,他们不知道,装了三年哑巴的我,终于被逼得喊出了声。
他笑着说“原来你会说话,唱不好,就下去陪你娘”。
好,我唱!
我不仅要唱,还要学会他最爱的戏,用这副嗓子,用我养猪的法子,将这滔天血仇,向他和这藏污纳垢的祁府、以及背后更深处的黑手,连本带利、血债血偿地讨回来!
1
京城的冬天冷得刺骨。
我站在祁府的后院,看着那些被圈养在精致笼子里的戏子们。
她们穿着华丽的戏服,咿咿呀呀地唱着江南小调。
声音软得能滴出水来。
祁临川最爱这个。
「夫人,该用膳了。」丫鬟小翠在身后轻声唤我。
我点点头,转身离开。
我是个哑巴。
从小就是。
祁临川说他就爱我这不会说话的性子。
「安静,乖巧,不闹腾。」
这是他当初娶我时说的话。
我爹是个养猪的。
京城郊外最大的养猪户。
祁临川有次路过我家猪场,看上了我。
他说我喂猪的样子特别好看。
「施微,跟我回府吧。」
他就这么一句话,我就成了祁府的少夫人。
所有人都说我走了狗屎运。
一个养猪的女儿,居然攀上了京城太子爷。
祁临川是谁?
他爹是当朝户部尚书。
他娘是长公主的嫡女。
他从小在宫里长大,跟皇子们称兄道弟。
这样的一个人,娶了我。
「祁少爷对夫人真是情深义重啊。」
「听说为了娶夫人,差点跟家里闹翻呢。」
「可不是嘛,放着那么多名门闺秀不要,偏要个哑巴。」
这些话,我听得多了。
我不说话。
不是因为不能说。
而是不想说。
祁临川不知道。
我能说话。
我只是,不愿意说。
「夫人,少爷今儿个又去听戏了。」
小翠一边给我布菜,一边小声嘀咕。
我夹起一块红烧肉,慢慢咀嚼。
肉很香。
是我爹昨天刚送来的。
祁临川爱吃肉。
特别是猪肉。
他说我家的猪养得好,肉特别嫩。
「听说今儿个请的是柳青棠。」
小翠说完,偷偷看我脸色。
我面色如常。
柳青棠。
京城第一青衣。
祁临川的新欢。
我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起身往后院走。
祁府很大。
前院是待客的正厅、书房。
中院是我们住的地方。
后院。
那二亩地。
是祁临川的「戏园子」。
我站在月亮门前,看着里面的人影绰绰。
十几个戏子,穿着各色戏服,在院子里走动。
她们看见我,有的行礼,有的装作没看见。
我不在意。
祁临川说过。
「她们就是些玩意儿,你别往心里去。」
我确实不往心里去。
这三年,他从不让她们闹到我面前。
我也乐得清静。
直到昨天。
我娘来看我。
她不会说话。
跟我一样。
但她会哼小曲。
江南的吴侬软语。
她年轻时在江南待过。
「微儿,娘给你带了新腌的咸菜。」
她用手比划着。
我笑着接过。
祁临川突然回来了。
带着柳青棠。
「施微,这是柳大家,今儿个来府上唱堂会。」
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柳青棠很美。
肤如凝脂,眼若秋水。
她看着我的眼神,带着轻蔑。
「这就是祁夫人?」
她的声音像黄鹂鸟,清脆悦耳。
祁临川笑得温柔。
「是啊,我夫人性子静,不爱说话。」
柳青棠掩嘴轻笑。
「难怪祁少爷总爱来听戏,原来是家里太安静了。」
我娘站在我身后,有些不安地拉了拉我的袖子。
祁临川的目光落在我娘身上。
「这位是?」
我比划着告诉他,这是我娘。
柳青棠突然说:
「听说夫人家里是养猪的?」
我点头。
她笑得更加灿烂。
「真巧,我最近排了出新戏,叫《猪圈记》。」
祁临川来了兴趣。
「哦?讲什么的?」
柳青棠眼波流转。
「讲一个养猪女,妄想攀高枝的故事。」
我娘的手猛地收紧。
我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别在意。
祁临川哈哈大笑。
「有意思,唱来听听。」
柳青棠清了清嗓子,开始唱:
「养猪女,心比天高,妄想嫁入豪门...」
她的声音很好听。
词却很刺耳。
我娘突然冲上前,一把推倒了柳青棠。
「不许你侮辱我女儿!」
她不会说话。
但她会喊。
这一声,惊动了所有人。
柳青棠倒在地上,梨花带雨。
「祁少爷...」
祁临川的脸色瞬间阴沉。
「来人!」
两个家丁立刻上前。
「把这个疯婆子扔进猪圈!」
我慌了,拉住祁临川的袖子。
他甩开我。
「施微,管好你娘!」
我娘被拖走了。
我追上去,却被拦住。
「夫人,少爷说了,您不能去。」
我拼命摇头,眼泪直流。
祁临川走过来,捏住我的下巴。
「别闹,听话。」
他的声音很温柔。
眼神却很冷。
我挣脱他,往后院跑。
猪圈在祁府最偏远的角落。
那里养着几头种猪。
凶猛异常。
我赶到时,已经晚了。
我娘被扔进了最大的那个猪圈。
里面有三头公猪。
每头都有三百斤重。
它们围着我娘,开始撕咬。
「娘!」
我终于喊出了声。
三年来第一次。
祁临川站在猪圈外,面无表情地看着。
柳青棠依偎在他怀里,笑得得意。
「祁少爷,您看,猪吃人呢。」
我娘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血染红了整个猪圈。
我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祁临川走过来,蹲下身。
「原来你会说话。」
他的声音里带着惊讶。
我抬头看他,眼里全是恨。
他笑了。
「这样更好。」
「从今天起,你每天给我唱曲儿。」
「唱不好,就下去陪你娘。」
说完,他起身离开。
柳青棠跟在他身后,回头看了我一眼。
「祁少爷,那出《猪圈记》,我还没唱完呢。」
祁临川揽着她的腰。
「晚上唱给我一个人听。」
他们的笑声渐渐远去。
我爬向猪圈。
我娘的尸体已经不成人形。
那些猪还在啃食。
我抓起一旁的铁锹,狠狠砸向它们的头。
一下。
两下。
三下。
直到它们全部倒下。
我跳进猪圈,抱起我娘残缺的身体。
血浸透了我的衣服。
很暖。
像我小时候,她抱着我的温度。
「娘...」
我又成了哑巴。
不是不能说话。
是不想说了。
夜里,祁临川回来了。
带着一身酒气和脂粉香。
「施微,给我唱曲儿。」
他醉醺醺地倒在床上。
我站着不动。
他猛地坐起身,一把抓住我的头发。
「我让你唱!」
我看着他,眼神空洞。
他松开手,笑了。
「行,你有种。」
「明天,我会让你爹来看你。」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满意地看着我的反应。
「听说你爹最近养了一批新品种?」
「肉质特别好。」
我浑身发抖。
他躺回床上,闭上眼睛。
「唱吧,唱好了,你爹就能多活几天。」
我张了张嘴。
声音嘶哑。
「月儿...弯弯...照九州...」
这是我娘生前最爱哼的小调。
祁临川笑了。
「真好听。」
「继续。」
我继续唱。
眼泪无声地流。
他很快就睡着了。
我站在床边,看着他熟睡的脸。
这张脸,曾经让我心动。
现在只让我想吐。
我轻轻走出房门。
来到后院。
戏子们已经睡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
我走到最角落的那个笼子前。
里面关着一个年迈的戏子。
她看见我,睁大了眼睛。
「夫...夫人?」
我蹲下身,与她平视。
「想离开吗?」
她愣住了。
「您...您会说话?」
我点头。
「我能帮你离开。」
她的眼里燃起希望。
「真的?」
「但有个条件。」
「您说。」
「教我唱戏。」
她惊讶地看着我。
「您要学戏?」
我笑了。
「我要学柳青棠所有的戏。」
「特别是那出《猪圈记》。」
老戏子明白了什么,点点头。
「好,我教您。」
我从袖中掏出一把钥匙,打开笼子。
「天亮前,西角门有人接应你。」
她感激地跪下。
「多谢夫人!」
我扶起她。
「别谢我。」
「我只是需要你的本事。」
她跟着我悄悄来到一间偏僻的厢房。
「从现在开始,教我。」
她点头,开始示范。
「唱戏讲究字正腔圆,首先要练气息...」
我认真地学。
一夜无眠。
天亮时,老戏子被送走了。
我回到房间。
祁临川还在睡。
我洗去脸上的妆容,重新变回那个安静的哑巴夫人。
小翠来敲门。
「夫人,老爷让您过去。」
我整理好衣服,跟着她来到前厅。
祁临川已经坐在那里喝茶。
「昨晚唱得不错。」
他笑着说。
我低头不语。
「今天柳大家要来府上。」
「你准备一下。」
我抬头看他。
他放下茶杯。
「怎么?不愿意?」
我摇头。
「乖。」
他起身,摸了摸我的头。
「晚上我爹要来,你好好表现。」
「要是出了差错...」
他没说完。
但我知道后果。
我回到房间,开始梳妆。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
眼睛却亮得吓人。
我拿起胭脂,慢慢涂抹。
「柳青棠...」
我轻声念着这个名字。
嘴角勾起一抹笑。
「你的戏,该换人唱了。」
2
柳青棠来的时候,我正在煮茶。
祁临川最爱喝我煮的茶。
他说茶如我人,初尝无味,细品回甘。
「祁夫人好手艺。」
柳青棠站在厅门口,一袭水绿色罗裙,衬得肤若凝脂。
我低头继续摆弄茶具。
「青棠来了。」
祁临川从外面走进来,身上带着初春的寒气。
他自然地接过我递去的茶,抿了一口。
「施微煮的茶,京城找不出第二家。」
柳青棠的笑容僵了僵。
「那我可要好好尝尝。」
她在我对面坐下,眼神却黏在祁临川身上。
我给她倒了杯茶。
她接过,指尖故意划过我的手背。
「祁夫人手真凉。」
我收回手,比划着让小翠去拿暖炉。
祁临川笑了。
「她体寒,冬天总是手脚冰凉。」
柳青棠轻啜一口茶。
「茶是好茶,就是淡了些。」
她放下茶杯。
「祁少爷,我新排了折子戏,您要不要听听?」
祁临川眼睛一亮。
「好啊。」
柳青棠站起身,水袖轻甩。
「那请移步后院戏台。」
祁临川跟着起身,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我。
「施微也一起来。」
我摇头,指了指茶具。
「她得收拾这些。」
祁临川皱眉。
「让小翠收拾。」
他走过来,握住我的手腕。
「你是我夫人,该陪客。」
他的手指收紧,掐得我生疼。
我点头,放下茶巾。
柳青棠走在前面,腰肢轻摆。
祁临川拉着我,落后几步。
「昨晚那个老戏子去哪了?」
他声音很低,带着酒气。
我睁大眼睛,装作不解。
他冷笑。
「笼子空了。」
我摇头,表示不知道。
他猛地掐住我的下巴。
「别装傻。」
「后院少只蚂蚁我都知道。」
我疼得眼泪在眼眶打转。
他松开手,拍了拍我的脸。
「乖,别惹我生气。」
说完,他快走几步,追上柳青棠。
我落在最后,悄悄揉了揉下巴。
后院的戏台是新搭的。
红木雕花,金漆勾边。
柳青棠站在台上,一开口便是莺啼婉转。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牡丹亭》的选段。
祁临川坐在太师椅上,手指跟着节奏轻敲扶手。
我站在他身后,默默记下柳青棠的每个动作。
她的身段。
她的唱腔。
她的眼神。
一曲终了,祁临川鼓掌。
「好!」
柳青棠福身行礼。
「祁少爷谬赞了。」
她目光扫过我,带着挑衅。
「不知祁夫人可懂戏?」
祁临川大笑。
「她一个养猪的,懂什么戏。」
柳青棠掩嘴轻笑。
「那真是可惜了。」
「不如我教夫人几句?」
她不等回答,就唱起来。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唱完,她看着我。
「夫人试试?」
祁临川也转头看我。
「来,学两句。」
他的眼神带着威胁。
我张了张嘴,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柳青棠笑出声。
「祁少爷,您夫人这嗓子...」
祁临川脸色沉下来。
「够了。」
他站起身。
「青棠,我们书房说话。」
柳青棠得意地瞥我一眼,跟着祁临川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直到看不见了,我才慢慢走上戏台。
站在柳青棠刚才的位置。
开口。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声音清亮婉转,字正腔圆。
比柳青棠的还要准三分。
我停下,环顾四周。
确定没人,才轻声道:
「柳青棠,你的戏,我学会了。」
傍晚,祁尚书到了。
我换上正装,在正厅候着。
祁临川站在我身边,难得地紧张。
「待会儿别乱比划,我爹不喜欢。」
我点头。
祁尚书进门时,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他扫了我一眼,眉头皱起。
「这就是你娶的好媳妇?」
祁临川赔笑。
「爹,施微很贤惠。」
祁尚书哼了一声。
「哑巴还能贤惠?」
他走到主位坐下。
「听说你最近又收了不少戏子?」
祁临川脸色微变。
「只是爱好...」
「爱好?」
祁尚书猛地拍桌。
「你知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我们祁家?」
「整天沉迷戏曲,成何体统!」
祁临川低头不语。
祁尚书看向我。
「你,过来。」
我走到他面前。
他打量我几眼。
「养猪的女儿?」
我点头。
他忽然笑了。
「也好,至少干净。」
这话听着古怪。
祁临川赶紧道:
「爹,施微煮的茶很好,您尝尝?」
祁尚书摆手。
「不必。」
他压低声音。
「那件事查得如何?」
祁临川看了我一眼。
「还在查。」
祁尚书点头。
「抓紧。」
「柳青棠可用?」
祁临川迟疑了一下。
「她...很听话。」
祁尚书冷笑。
「别被美色误事。」
「那批货月底必须到。」
「否则...」
他没说完,但祁临川脸色已经发白。
「是,儿子明白。」
祁尚书起身。
「我走了。」
「记住,别惹麻烦。」
他临走前又看了我一眼。
「管好你媳妇。」
祁临川送他爹出门。
我站在原地,琢磨着刚才的对话。
那批货?
什么事?
柳青棠是祁尚书安排的?
正想着,祁临川回来了。
他脸色阴沉。
「你都听到了?」
我摇头。
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
「记住,今晚的事,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
我被他掐得生疼,却只能点头。
他松开手,揉了揉太阳穴。
「去煮茶。」
我转身要走,他突然又叫住我。
「等等。」
「今晚柳青棠留下。」
「你...别出来。」
我垂下眼睛,点头。
茶煮好了,我让小翠送去。
自己回了偏院。
这里离主院最远,也最安静。
我锁上门,从床底下掏出一个木盒。
里面是老戏子留下的笔记。
密密麻麻记着各种戏曲唱法。
我翻到《牡丹亭》那一页。
对照着柳青棠今天的表演,一一标注。
她的转音不够圆润。
她的身段有些僵硬。
她的眼神太过轻浮。
我合上本子,走到铜镜前。
开始练习。
身段。
眼神。
唱腔。
直到嗓子发哑,才停下。
窗外已经漆黑。
主院的方向亮着灯。
隐约有笑声传来。
柳青棠的笑声。
我吹灭蜡烛,躺在床上。
枕头下藏着一把剪刀。
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让我安心。
天蒙蒙亮时,我被敲门声惊醒。
「夫人,少爷叫您。」
小翠的声音带着惊慌。
我赶紧起身,整理好衣服开门。
「怎么了?」
小翠脸色苍白。
「后院...死人了。」
我心头一跳。
跟着小翠匆匆赶到后院。
祁临川已经在那里,脸色铁青。
地上躺着一个女子。
是后院的戏子之一。
喉咙被割开,血已经凝固。
柳青棠站在一旁,捂着嘴。
「我早上起来散步,就看见...」
祁临川打断她。
「都退下。」
他看向我。
「施微留下。」
其他人迅速离开。
只剩下我们两人和那具尸体。
祁临川蹲下身,检查伤口。
「一刀毙命。」
他抬头看我。
「你昨晚在哪?」
我比划着回答:在偏院睡觉。
他冷笑。
「有人看见你半夜来过后院。」
我摇头。
他猛地站起身,掐住我的脖子。
「别骗我。」
我呼吸困难,却坚持摇头。
他终于松开手。
「滚。」
我踉跄着后退,转身要走。
「等等。」
他又叫住我。
「今天起,你搬到后院住。」
「看着这些人。」
「再死人,我拿你是问。」
我点头,快步离开。
回到房间,我才敢大口喘气。
那个死去的戏子...
是前天晚上和我说话的那个。
她知道什么?
为什么要被杀?
我收拾简单的行李,搬到了后院的一间厢房。
这里离戏子们住的地方很近。
方便监视。
也方便...调查。
安顿好后,我悄悄去了猪圈。
那里已经清理干净。
但我还是能闻到血腥味。
我跪在曾经我娘倒下的地方。
「娘,再等等。」
「女儿一定让他们血债血偿。」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我迅速擦干眼泪,转身。
是一个年轻戏子。
「夫...夫人。」
她怯生生地行礼。
我点头示意。
「我叫小桃。」
她左右看看,压低声音。
「阿碧姐姐死前...留了东西。」
我心头一震。
「她说...要给会唱《夜深沉》的人。」
《夜深沉》?
那是一出禁戏。
先帝时期就被禁了。
讲的是一个官宦之家如何残害百姓的故事。
我示意小桃带路。
她带我来到一间偏僻的柴房。
从柴堆里摸出一个小布包。
「给。」
我接过,打开。
是一枚玉佩。
上面刻着「祁」字。
但样式很旧,不像现在的工艺。
还有一张纸条。
「戏中有戏,人后有人。」
我握紧玉佩。
小桃紧张地问:
「夫人,阿碧姐姐是怎么死的?」
我摇头。
她咬了咬唇。
「我知道是谁杀的。」
我挑眉。
「是柳...」
她刚要说,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我们赶紧分开。
柳青棠的声音由远及近。
「小桃?死丫头跑哪去了?」
小桃脸色煞白。
「夫人救我!」
我迅速将布包藏好,推她到柴堆后。
自己则站在门口。
柳青棠看见我,愣了一下。
「祁夫人怎么在这?」
我比划着说在找柴火煮茶。
她狐疑地打量我。
「看见小桃了吗?」
我摇头。
她哼了一声。
「那丫头偷了我的耳环。」
「找到非打断她的腿。」
说完,她转身走了。
我等了一会儿,确认她真的离开,才让小桃出来。
「谢谢夫人。」
她哭着说。
我拍拍她的肩,示意她别怕。
然后比划着问:
「柳青棠经常打你们?」
小桃点头。
「她比祁少爷还可怕。」
「动不动就打骂。」
「阿碧姐姐就是...」
她突然住口,惊恐地看着我身后。
我回头。
祁临川站在柴房门口,面无表情。
「聊什么呢?」
小桃扑通跪下。
「少爷饶命!」
祁临川走进来。
「滚出去。」
小桃连滚带爬地跑了。
柴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他看着我。
「哑巴也会打听事了?」
我低头。
他伸手抬起我的下巴。
「我爹说得对。」
「你太干净了。」
「干净得...不像养猪的。」
我心跳加速,但面上不显。
他松开手。
「今晚有宴。」
「你表演。」
我惊讶地抬头。
他笑了。
「对,就是你。」
「唱《猪圈记》。」
「唱不好...」
他没说完,但我知道后果。
我点头。
他满意地离开。
我握紧手中的玉佩。
宴会在酉时开始。
来的都是祁临川的「好友」。
其实就是一群纨绔子弟。
柳青棠也在,穿着艳丽的红裙。
「听说祁夫人要表演?」
她笑得意味深长。
「真是...期待呢。」
祁临川搂着她的腰。
「施微最近学了不少。」
「是吧,夫人?」
我点头。
他拍拍手。
「来,开始吧。」
众人落座。
我站在临时搭建的小台上。
灯光打在我身上。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笑话。
我深吸一口气。
开口。
「养猪女,心比天高...」
声音一出,满座皆惊。
因为我不但能唱。
还唱得比柳青棠更好。
字字泣血,声声含恨。
祁临川的表情从惊讶到阴沉。
柳青棠的笑容僵在脸上。
一曲终了,满堂寂静。
然后,爆发出掌声。
「好!」
「祁夫人深藏不露啊!」
「这嗓子,绝了!」
祁临川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我小看你了。」
他声音很低,带着危险。
我低头。
他拉起我的手,对众人笑道:
「我夫人害羞,大家别吓着她。」
众人哄笑。
宴会继续。
我被允许回房休息。
刚进门,就被人从后面抱住。
「夫人好嗓子。」
祁临川的气息喷在我耳边。
我僵住。
他的手开始不安分。
「今晚别装哑巴。」
「叫给我听。」
我握紧拳头。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祁少爷!」
柳青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您在哪呀?」
祁临川啧了一声,松开我。
「等着。」
他转身出去。
我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不是害怕。
是愤怒。
我从袖中掏出那枚玉佩。
在月光下细细端详。
「戏中有戏,人后有人...」
阿碧留下的线索。
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忽然注意到玉佩背面有一个极小的刻痕。
像是一个字。
「兰」。
兰?
我猛然想起。
祁府曾经有个别院,叫兰苑。
据说闹鬼,被封了。
或许...
我收好玉佩,决定明天去看看。
窗外,传来柳青棠的娇笑声和祁临川的低语。
我吹灭蜡烛。
在黑暗中,轻轻哼起《夜深沉》的调子。
复仇的戏,才刚刚开场。
3
兰苑在祁府最北角。
据说二十年前,祁尚书的妹妹在那里上吊自杀。
从那以后,兰苑就荒废了。
我站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透过缝隙往里看。
院子里杂草丛生,一座二层小楼隐在黑暗中。
「夫人,您怎么在这?」
小翠的声音吓得我一哆嗦。
我转身,比划着说在散步。
小翠脸色发白。
「这里不干净,您快回去吧。」
她拉着我匆匆离开。
临走前,我回头看了一眼。
二楼的窗口,似乎有白影闪过。
回到后院厢房,我拿出那枚玉佩。
「兰」。
祁临川的姑姑叫祁兰。
据说曾是京城第一花旦。
后来不知为何,突然疯了。
在一个雨夜上吊自杀。
这些都是我从老戏子们的闲谈中听来的。
祁府上下对此讳莫如深。
我摩挲着玉佩,决定今晚再去探探。
夜深人静。
我换上深色衣裙,悄悄出门。
月光被云层遮住,整个祁府沉浸在黑暗中。
我贴着墙根,小心前行。
兰苑的铁门上了锁。
我试了试老戏子留给我的万能钥匙。
「咔嗒」。
锁开了。
我屏住呼吸,推开门。
生锈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我僵在原地,等了片刻。
确认没人被惊动,才闪身进去。
院子里弥漫着腐朽的气息。
杂草没过膝盖,每一步都发出「沙沙」的声响。
小楼的门虚掩着。
我轻轻推开。
灰尘扑面而来,我捂住口鼻。
月光从破败的窗户照进来,给一切蒙上诡异的蓝光。
一楼是客厅,家具上盖着白布,像一个个蹲伏的幽灵。
墙上的画框空了,只留下深色的轮廓。
我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上到二楼。
走廊尽头有一扇雕花木门。
门把手上系着一条褪色的红绸。
我走过去,推开门。
是个戏台。
原来兰苑二楼是个小型戏院。
戏台上的帷幕破破烂烂,随风轻轻摆动。
我走上戏台,木板在脚下呻吟。
突然,脚下传来空洞的回音。
我蹲下身,摸索着。
一块木板松动了。
我用力掀开。
下面是个暗格。
里面放着一个檀木箱子。
我把它拖出来,拂去灰尘。
箱子上刻着一朵兰花。
锁已经锈蚀,轻轻一掰就开了。
箱子里是一套戏服。
大红色的,绣着金线牡丹。
我抖开戏服,比在身上。
尺寸竟然刚好。
箱底还有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吾妹兰儿亲启」。
我正要打开,突然听到楼下传来脚步声。
我迅速把东西塞回箱子,推回暗格。
刚盖好木板,脚步声已经到了楼梯口。
我躲到帷幕后面。
「吱呀」——
门开了。
「我就说听到动静。」
是祁临川的声音。
「少爷,这地方邪性,咱们还是走吧。」
柳青棠的声音带着颤抖。
「怕什么?」
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姑姑都死了二十年了。」
他们走上戏台。
我屏住呼吸,透过破洞看着他们。
祁临川手里提着灯笼。
昏黄的光线下,他的脸显得格外阴森。
「您干嘛非要今晚来啊?」
柳青棠紧紧抓着他的袖子。
祁临川冷笑。
「我爹说这里有东西。」
「让我来找。」
「什么东西非得大半夜找?」
柳青棠抱怨道。
「闭嘴。」
祁临川甩开她。
「去那边看看。」
他们开始在戏台上搜索。
柳青棠不情不愿地翻找着。
突然,她尖叫一声。
「啊!」
「怎么了?」
祁临川快步走过去。
「有...有老鼠!」
柳青棠跳着脚。
祁临川骂了句脏话。
「废物。」
他继续搜索,突然停在我刚才动过的木板前。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他蹲下身,摸了摸那块木板。
「奇怪...」
「少爷,咱们走吧,我害怕...」
柳青棠又贴上来。
祁临川站起身。
「走吧,明天多叫几个人来。」
他们离开了。
我等到脚步声完全消失,才从帷幕后出来。
腿已经麻了。
我活动了一下,准备离开。
突然,听到微弱的哭声。
「呜呜...」
像是从戏台下面传来的。
我趴在地上,耳朵贴着木板。
「有人吗?」
哭声停了。
然后是一个沙哑的女声:
「兰姑娘...是你吗?」
我浑身汗毛倒竖。
「谁在那里?」
没有回答。
只有断断续续的啜泣。
我决定先离开,明天再来。
刚走到门口,突然发现那封信忘拿了。
犹豫了一下,我折返回去。
掀开木板,取出箱子。
信还在。
我把它塞进袖子里,匆匆离开。
回到厢房,我锁好门,点上蜡烛。
手还在发抖。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信封。
里面是一张发黄的纸。
上面写着:
「兰儿:
若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不在了。
祁家欠我们的,一定要讨回来。
记住,戏中有戏,人后有人。
真相在《夜深沉》里。
小心柳...」
后面的字被水渍晕开,看不清了。
我翻来覆去看了几遍。
祁兰的这封信,和阿碧留下的纸条对上了。
「戏中有戏,人后有人。」
这是什么意思?
《夜深沉》又藏着什么秘密?
我吹灭蜡烛,躺在床上。
窗外,开始下雨。
雨声中,隐约夹杂着女人的哭声。
不知是幻觉,还是从兰苑传来的。
天刚亮,小翠就来敲门。
「夫人,少爷叫您过去。」
我揉了揉酸胀的眼睛。
「什么事?」
「说是要听您唱戏。」
我心头一紧。
昨晚的事后,祁临川突然要听戏?
必有蹊跷。
我简单梳洗,跟着小翠去了正院。
祁临川坐在亭子里,面前摆着茶点。
柳青棠站在他身后,给我一个挑衅的眼神。
「施微,来。」
祁临川招手。
我走过去。
「坐。」
他指了指对面的石凳。
我坐下。
「昨晚睡得好吗?」
他盯着我的眼睛。
我点头。
「是吗?」
他抿了口茶。
「可我听说,你半夜出去了。」
我摇头。
他猛地放下茶杯。
「还装?」
「守夜的看见你了!」
我装作惊慌,比划着解释:
「我...我去如厕。」
「如厕?」
他冷笑。
「去兰苑如厕?」
我低下头。
他突然伸手抬起我的下巴。
「施微,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我...迷路了。」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突然笑了。
「好,迷路了。」
「那现在,唱段戏给我听。」
「就唱...《夜深沉》。」
我心跳漏了一拍。
《夜深沉》。
正是信中提到的禁戏。
「怎么?不会?」
祁临川眯起眼。
我深吸一口气,开口唱道:
「夜深沉,独坐黄昏谁是伴...」
这是《夜深沉》的开头。
祁临川的表情变了。
「你从哪学的这出戏?」
我比划着解释:
「小时候听村里的老人唱过。」
他猛地站起身。
「胡说!」
「这戏禁了二十年!」
「你怎么可能听过?」
我装作害怕,缩了缩身子。
柳青棠插嘴:
「少爷,她撒谎成性,不如...」
「闭嘴!」
祁临川呵斥道。
他俯身逼近我。
「施微,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摇头,眼泪落下。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突然笑了。
「有意思。」
「今晚有宴,你唱这出。」
我惊恐地抬头。
《夜深沉》是禁戏。
公开唱是要杀头的。
他拍拍我的脸。
「怎么?不敢?」
我咬了咬唇,点头。
「乖。」
他直起身。
「去吧,准备准备。」
我起身离开。
走出不远,听到柳青棠抱怨:
「您怎么老让她出风头?」
「我自有打算。」
祁临川的声音冰冷。
「您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
「记住你的身份。」
祁临川的声音里带着警告。
我悄悄回头。
柳青棠捂着脸,跪在地上。
「少爷恕罪...」
祁临川甩袖而去。
我快步离开,心里盘算着。
祁临川明显在试探我。
他知道些什么?
《夜深沉》又藏着什么秘密?
回到厢房,我拿出那套红色戏服。
既然要我唱,我就唱个大的。
傍晚,宴会开始前。
祁尚书突然来了。
祁临川匆匆去迎接。
我趁机又去了兰苑。
这次直奔戏台。
掀开木板,仔细检查。
果然,在暗格边缘发现一个不起眼的拉环。
我用力一拉。
「咔嗒」——
戏台中央的一块地板缓缓移开。
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我拿起准备好的蜡烛,点燃。
顺着台阶走下去。
下面是个密室。
墙上挂满了戏服。
角落里摆着梳妆台,镜子已经模糊。
正中央有把椅子,上面绑着个人。
我走近一看,是个女人。
瘦得皮包骨,头发花白凌乱。
她抬头,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
「兰姑娘...」
又是这个称呼。
「你是谁?」
我问。
她咧嘴笑了,露出残缺的牙齿。
「我是你的影子啊...」
明显神志不清。
我环顾四周,发现墙上挂着一幅画像。
画中的女子穿着红色戏服,正在唱戏。
容貌...
竟与我七分相似。
画像右下角题着:
「祁兰,甲戌年《夜深沉》」
我如遭雷击。
祁兰。
祁尚书的妹妹。
那个「上吊自杀」的花旦。
可她明明...
「兰姑娘,快走...」
疯女人突然挣扎起来。
「他要来了...」
「谁?」
「祁...祁...」
她突然瞪大眼睛,看向我身后。
我猛地转身。
入口处站着一个人。
烛光中,祁临川的脸阴晴不定。
「果然是你。」
他缓步走下台阶。
我后退几步,撞到梳妆台。
「怎么?不认识了?」
他指了指疯女人。
「她可是你的忠实戏迷。」
疯女人开始尖叫:
「魔鬼!魔鬼来了!」
祁临川皱眉。
「吵死了。」
他走过去,一掌劈在她颈侧。
疯女人软软地倒下。
「你杀了她?」
我声音发抖。
「只是让她安静会儿。」
他转向我。
「施微,或者我该叫你...兰姑娘?」
我心跳如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冷笑,指了指画像。
「二十年前,我姑姑祁兰唱《夜深沉》,揭露祁家罪行。」
「我爹亲手毒哑了她,把她关在这里。」
「后来她逃了,再也没找到。」
他逼近我。
「直到三年前,我在养猪场看见你。」
「你和画像上一模一样。」
我握紧拳头。
「所以,你娶我是为了...」
「为了抓你回来。」
他笑了。
「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
我大脑飞速运转。
「如果我是祁兰,现在该多大年纪?」
「你不可能是我姑姑。」
「但你可以是她女儿。」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说,你娘是谁?」
我挣脱他。
「我娘被你的猪吃了!」
他愣了一下,随即大笑。
「那个哑巴女人?」
「她是你养母吧?」
「你亲娘是谁?」
我咬牙不语。
他突然扯开我的衣领。
「果然。」
我低头。
锁骨处有一朵小小的兰花胎记。
「祁家的女儿都有这个标记。」
他松开我。
「欢迎回家,兰姑娘。」
我整理好衣服,冷静下来。
「你想怎样?」
他微笑。
「今晚好好唱。」
「唱完告诉你。」
说完,他转身上楼。
「哦,对了。」
他在入口处回头。
「别想跑。」
「你养父还在我手里。」
我僵在原地。
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我才瘫坐在地上。
疯女人呻吟了一声,慢慢醒来。
「兰姑娘...」
她虚弱地呼唤。
我走过去。
「你认识我娘?」
她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清明。
「祁兰...我的角儿...」
「你是谁?」
「我是...她的琴师...」
她艰难地抬起手,指向梳妆台。
「镜子...后面...」
我赶紧去检查。
果然,镜子后面有个暗格。
里面是一本手抄的《夜深沉》全本。
我翻开第一页。
上面写着:
「祁家通敌卖国,借戏班运军火。
兰儿,若我不测,将此本公之于众。
——柳梦梅」
柳梦梅?
这不是《牡丹亭》里的角色吗?
还是...
我突然想到那封信末尾的「小心柳...」
难道是指柳梦梅?
与柳青棠有什么关系?
「时间...不多了...」
疯女人喘息着说。
「他们...要来了...」
「谁?」
「祁家...和...」
她突然瞪大眼睛,没了气息。
我探了探她的鼻息。
死了。
我朝她鞠了一躬,拿起戏本匆匆离开。
回到厢房,我仔细研读戏本。
这不仅仅是剧本。
里面记载了祁家如何利用戏班运输军火,勾结外敌。
最后一页,是一份名单。
上面都是二十年前被祁家害死的人。
其中一个名字被圈了出来:
「施兰心」。
我娘的名字。
原来我娘是祁兰的贴身丫鬟。
当年带着刚出生的我逃出祁府。
为了躲避追杀,隐姓埋名在养猪场。
后来收养了一个哑巴女婴,就是我现在的「妹妹」。
真正的施微。
三年前病死了。
而我,是祁兰的女儿。
真名祁微兰。
我合上戏本,泪流满面。
娘。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总是哼江南小调。
那是你跟着我亲娘学的。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是怕祁家发现我。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看到我唱戏就哭。
因为我和我亲娘一样,天生一副好嗓子。
今晚的宴会,是我的机会。
《夜深沉》将重现人间。
祁家的罪行,将大白于天下。
我穿上那套红色戏服。
镜中的我,与画像上的祁兰重合。
「娘,女儿为你报仇。」
4
铜镜中,我描眉画眼,朱唇轻点。
红色戏服加身,金线牡丹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夫人,该上场了。」
小翠在门外轻声唤道。
我拿起梳妆台上的剪刀,藏入袖中。
「来了。」
推开门,祁临川已在外等候。
他看见我的装扮,瞳孔猛地收缩。
「你...」
「少爷不满意?」
我转了个圈,水袖轻甩。
他脸色阴晴不定。
「走吧。」
宴会厅灯火通明。
京城大半权贵都已到场。
祁尚书坐在主位,面色阴沉。
我注意到他身旁坐着一位陌生官员。
「那是都察院左都御史赵大人。」
祁临川低声道。
「今晚你给我安分点。」
我垂眸不语,心跳加速。
御史在场,天赐良机。
戏台搭在厅中央。
乐师们已就位。
祁临川拍了拍手。
「诸位,今日家宴,拙荆将为大家表演一曲《夜深沉》。」
满座哗然。
「《夜深沉》?那不是禁戏吗?」
「祁家好大的胆子...」
祁尚书猛地站起。
「胡闹!」
祁临川不慌不忙。
「爹,赵大人想听,儿子岂敢不从?」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赵御史。
赵御史捋须微笑。
「老夫确有此愿,祁尚书不会怪罪吧?」
祁尚书脸色铁青,缓缓坐下。
我缓步上台,水袖轻扬。
乐声起。
「夜深沉,独坐黄昏谁是伴...」
第一句出口,满座寂静。
我的声音清亮高亢,穿透整个大厅。
祁尚书的酒杯「啪」地掉在地上。
「这声音...」
他死死盯着我,仿佛见鬼一般。
我继续唱,将戏本中记载的祁家罪行一一编入唱词。
「金銮殿上藏刀剑,戏箱底下运军火...」
祁尚书猛地站起。
「住口!」
祁临川也变了脸色。
「施微!你胡唱什么!」
我不为所动,唱得更加响亮。
「二十年前血案起,祁家满手是冤魂...」
「拦住她!」
祁尚书怒吼。
几个家丁冲上台。
突然,一道红影闪过。
柳青棠手持长剑,挡在我面前。
「都别动!」
她的声音不再娇媚,而是冷冽如冰。
「柳青棠!你疯了?」
祁临川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柳青棠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
「都察院密探柳青棠,奉旨查办祁家通敌一案!」
全场哗然。
祁临川面如死灰。
「你...你是卧底?」
柳青棠剑尖直指他咽喉。
「三年了,等的就是今天。」
她转头看我。
「祁姑娘,继续唱。」
我深吸一口气,将戏本最后的名单一一唱出。
每唱一个名字,就有宾客站起。
「那是我父亲!」
「我兄长就是被他们害死的!」
愤怒的声浪越来越高。
祁尚书突然狂笑。
「好!好得很!」
他猛地掀翻桌子。
「既然都知道了,那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他拍了拍手。
数十名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出。
「祁家养的死士,今晚送你们上路!」
场面大乱。
宾客四散奔逃。
赵御史大喝:
「祁正阳!你敢造反?」
祁尚书狞笑。
「造反?老夫这是清君侧!」
他指向我和柳青棠。
「杀了这两个贱人!」
死士挥刀冲来。
柳青棠剑法精妙,连伤数人。
但寡不敌众,渐渐不支。
我退到戏台边缘,袖中剪刀滑入掌心。
一个死士挥刀砍来。
我侧身避开,剪刀直插他咽喉。
温热的血喷了我一脸。
养猪的女儿,杀猪的功夫一流。
「保护御史大人!」
门外突然传来喊杀声。
一队官兵破门而入。
领头的赫然是小翠!
她一身戎装,英姿飒爽。
「锦衣卫在此!逆贼束手就擒!」
祁尚书见大势已去,转身欲逃。
「爹!救我!」
祁临川被柳青棠逼到墙角,狼狈不堪。
祁尚书头也不回。
「废物!」
他刚跑到门口,一柄长枪贯穿他的胸膛。
「祁正阳,你也有今天。」
小翠冷声道。
祁尚书低头看着胸前的枪尖,缓缓倒下。
另一边,柳青棠一剑挑飞祁临川的佩剑。
「祁少爷,结束了。」
祁临川跪在地上,面如死灰。
「青棠,看在这三年的情分上...」
「闭嘴!」
柳青棠厉喝。
「谁跟你有情分!」
她一脚将他踹翻。
「祁姑娘,这人交给你处置。」
我缓步走到祁临川面前。
他抬头看我,眼中满是恐惧。
「施微...不,兰儿...」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我笑了。
「喜欢到杀我娘?」
「喜欢到囚禁我姑姑的琴师二十年?」
「喜欢到通敌卖国?」
我蹲下身,与他平视。
「祁临川,我带你去个地方。」
官兵押着祁临川,跟我来到猪圈。
「你要干什么?」
他惊恐地看着圈里那几头健壮的公猪。
「认识它们吗?」
我轻声道。
「这是用我娘的血肉喂大的。」
「我每天在它们的饲料里加一种特殊的香料。」
「闻到血腥味就会发狂。」
祁临川开始发抖。
「不...你不能...」
我看向柳青棠。
「可以吗?」
她点头。
「血债血偿。」
我打开猪圈门。
「祁临川,下去陪我娘吧。」
一脚将他踹了进去。
公猪们闻到血腥味,立刻围了上来。
「不!救命!啊——」
他的惨叫声很快被撕咬声淹没。
就像我娘那天一样。
我静静地看着,直到最后一刻。
「娘,安息吧。」
回到大厅,赵御史正在整理案卷。
「祁姑娘,多亏了你和柳密探,这桩大案才能水落石出。」
我躬身行礼。
「御史大人,我姑姑的琴师...」
「已经安排厚葬。」
「那...那些戏子?」
「都放了,愿意作证的还有赏银。」
我松了口气。
柳青棠走过来,递给我一块手帕。
「擦擦脸。」
我接过,擦去脸上的血迹。
「你真是御史密探?」
她笑了。
「不像吗?」
「那《猪圈记》...」
「故意激怒你娘的,不然怎么让祁临川现原形?」
我哑然。
「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她点头。
「三年前我潜入祁府,发现祁临川经常去一家养猪场。」
「跟踪调查后,确认你就是祁兰的女儿。」
「所以我故意接近祁临川,等机会与你联手。」
我恍然大悟。
「那封信上'小心柳...'」
「是指我爹,柳梦梅。」
「他是祁兰的琴师,也是我的养父。」
她眼中闪过一丝悲痛。
「二十年前,他为了保护祁兰留下的证据,被祁家害死。」
我握住她的手。
「现在我们为他们报仇了。」
她重重点头。
「对了,这个还给你。」
她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
「祁家的传家宝,本该属于你。」
我接过玉佩,上面刻着「兰心」二字。
「我娘叫施兰心?」
「嗯,她是祁兰的贴身丫鬟,情同姐妹。」
「祁兰临终前将刚出生的你托付给她。」
我摩挲着玉佩,泪如雨下。
「祁姑娘,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赵御史问道。
我擦干眼泪。
「我想...回家。」
「养猪?」
我笑了。
「是啊,养猪挺好的。」
柳青棠突然说:
「不如跟我去都察院?」
「以你的本事,当个密探绰绰有余。」
我摇头。
「我唱了二十年哑巴,现在只想做自己。」
她理解地点头。
「也好,有空来听我唱戏。」
「一定。」
一个月后,祁府被查封。
所有涉案人员伏法。
我回到养猪场,重新挂起「施家猪场」的招牌。
小翠常来看我,带些京城的点心。
柳青棠忙于办案,但每月必来听我唱一曲。
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直到那天,我在整理娘的遗物时,发现一封信。
藏在她的梳妆匣夹层里。
「兰儿:
若你看到这封信,说明祁家已倒。
但真正的仇人还在。
当年下令灭口的不是祁正阳,而是...
字迹到此中断,最后是一个模糊的符号。
像是一只...鹰?
我浑身发冷。
难道,这一切还没结束?
门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我警觉地抓起杀猪刀。
「祁姑娘在吗?」
一个陌生的男声响起。
我推开门。
一个锦衣卫打扮的男子站在院中。
「在下锦衣卫百户韩昭,奉柳大人之命,请姑娘速去都察院。」
「出什么事了?」
「柳大人遇刺,昏迷前一直喊着您的名字。」
我如遭雷击。
「青棠!」
我抓起佩剑,翻身上马。
「带路!」
马蹄声急,尘土飞扬。
5
都察院的病房里,柳青棠面无血色地躺着。
她的胸口缠着厚厚的纱布,隐隐渗出血迹。
「大夫说再偏一寸就伤到心脏了。」
赵御史站在床边,眉头紧锁。
「谁干的?」
我声音发抖,手指紧握成拳。
「不知道。」
赵御史摇头。
「昨晚她在整理祁家案卷时遇袭,凶手逃了。」
「只留下这个。」
他递给我一块布条。
上面绣着一只展翅的黑鹰。
与我娘信中那个模糊符号一模一样。
我浑身发冷。
「杜...」
「嘘——」
赵御史突然制止我,指了指窗外。
有人偷听。
我立刻会意,改口道:
「都怪我没保护好她...」
赵御史点头。
「你在这守着,我去安排护卫。」
他离开后,我俯身在柳青棠耳边轻声道:
「我知道你醒着。」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
「装得挺像。」
我笑了。
「但你的呼吸频率变了。」
她睁开眼,虚弱地笑了。
「养猪的果然观察入微。」
「少废话,怎么回事?」
我压低声音。
她示意我扶她起来,从枕下摸出一封信。
「看完烧掉。」
我展开信纸。
「青棠:
查杜府账目,发现二十年前每月都有大笔银钱流向祁府,署名'鹰'。
杜如晦当年任兵部尚书,与祁正阳往来密切。
祁兰死前曾写信告发杜家私运军火,信未发出。
小心鹰...」
信到此中断,最后几个字歪歪扭扭,显然写得很急。
「杜如晦...」
我咬牙。
当朝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难怪娘的信不敢写完。
「你有什么证据?」
我问。
柳青棠艰难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册子。
「祁家密账...韩昭冒死从杜府偷出来的...」
我翻开账本。
上面详细记录了二十年来杜家通过祁家戏班运送军火的数量和路线。
最后一页写着:
「甲戌年三月初七,处理戏班知情者二十七人,兰丫头和琴师另计。」
甲戌年。
正是祁兰「自杀」那年。
「韩昭呢?」
我问。
「去江南了...找当年幸存的戏班成员...」
柳青棠咳嗽起来,嘴角渗出血丝。
「你别说话了。」
我帮她擦去血迹。
「施微...」
她抓住我的手。
「杜如晦后日五十大寿...全城名流都会去...」
「你要...当众...揭穿他...」
我点头。
「就像对祁家那样?」
「更大...」
她艰难地比划。
「唱《夜深沉》...用我教你的新词...」
「可杜府守卫森严...」
「扮成我...」
她指了指床下的箱子。
「我的衣服...腰牌...」
我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套和她一模一样的飞鱼服。
「你早就准备好了?」
她虚弱地笑了。
「养猪的...唱戏的...谁更会演戏?」
我握住她的手。
「你好好养伤,剩下的交给我。」
当夜,我回到养猪场。
从地窖里拖出一个大铁笼。
里面关着三头通体漆黑的野猪。
「饿了吧?」
我撒下一把特制的香料。
猪群发出兴奋的哼叫。
这是用祁临川的血肉喂养大的「复仇猪」。
比之前的更加凶猛。
「再饿两天。」
我轻声道。
「后日请你们吃大餐。」
杜府寿宴当天。
我穿上柳青棠的飞鱼服,将头发高高束起。
腰佩绣春刀,手持都察院令牌。
镜中人与柳青棠有七八分相似。
「韩昭回来了吗?」
我问小翠。
她摇头。
「没有消息。」
我皱眉。
计划有变,只能随机应变了。
「按原计划,戌时带猪到杜府后门。」
「明白。」
杜府张灯结彩,宾客如云。
我亮出腰牌,守卫立刻放行。
「柳大人,杜相在书房等您。」
管家恭敬道。
我心头一紧。
杜如晦单独见我?
难道识破了?
「带路。」
书房内,杜如晦正在赏画。
「柳大人来了。」
他头也不回。
「听说你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
我模仿柳青棠的语气。
「祁家的案子,查得如何了?」
他转过身。
鹰钩鼻,三角眼。
活像一只真正的老鹰。
「已经结案。」
「哦?」
他挑眉。
「那祁家余孽呢?」
「祁临川伏诛,祁正阳已死,其余人等或流放或充军。」
「很好。」
他点头。
「那...祁兰的女儿呢?」
我心跳漏了一拍。
「下落不明。」
「是吗?」
他慢慢走近。
「可我听说,她就在京城。」
「下官不知。」
「柳青棠。」
他突然厉声道。
「你可知欺君之罪当诛九族?」
我单膝跪地。
「下官不敢!」
「哼。」
他甩袖。
「今晚宴后,带人去搜施家猪场。」
「务必抓住那个余孽!」
「是!」
我低头,掩饰眼中的怒火。
「去吧,宴席要开始了。」
我退出书房,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好险。
宴席上,觥筹交错。
杜如晦高坐主位,接受百官祝贺。
我站在角落,观察地形。
戏台搭在花园中央。
今晚唱的是《麻姑献寿》。
「柳大人。」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回头,是个陌生官员。
「李大人。」
我试探道。
「听说你受伤了?」
他关切地问。
「无碍。」
「那就好。」
他压低声音。
「韩昭让我告诉你,人找到了,在城外等。」
我心头一喜。
「多谢。」
戏到中场,杜如晦举杯。
「诸位,今日老夫五十寿辰,承蒙圣恩,特赐御酒一坛。」
众人山呼万岁。
「此外,老夫还请了一位特别嘉宾。」
他拍了拍手。
「有请京城第一青衣柳青棠!」
我浑身一僵。
柳青棠?
不可能!
她还在都察院躺着。
乐声起。
一个红衣女子缓步上台。
水袖轻甩,身段婀娜。
虽然戴着面纱,但那眉眼...
竟与柳青棠有九分相似!
「夜深沉,独坐黄昏谁是伴...」
她一开口,我就知道不是柳青棠。
唱腔差远了。
但宾客们纷纷鼓掌。
杜如晦得意地捋须。
「柳大家前日遇刺,幸得我府上神医相救。」
「今日特来献唱,以表谢意。」
我冷笑。
好个李代桃僵。
看来杜如晦早有准备。
「啊!」
台上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柳青棠」的面纱掉了。
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这...这不是柳大家!」
「杜相,这是何意?」
宾客哗然。
杜如晦脸色铁青。
「来人!把这冒牌货拖下去!」
家丁冲上台。
「慢!」
我高喝一声,大步上前。
「柳大人?」
杜如晦皱眉。
「下官有一提议。」
我拱手。
「既然要听戏,不如听真正的《夜深沉》?」
「哦?你会唱?」
他狐疑地看着我。
我微笑。
「略懂一二。」
「准。」
我转身走向戏台,路过那个冒牌货时低声道:
「快走,后门有人接应。」
她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匆匆离去。
我站在戏台中央,深吸一口气。
「请容下官更衣。」
杜如晦点头。
我进入后台,迅速脱下飞鱼服。
露出里面那套红色戏服。
祁兰的戏服。
我对着铜镜,快速上妆。
眉心画一朵小小的兰花。
「祁姑娘,准备好了吗?」
小翠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嗯,猪呢?」
「在后门,随时可以进来。」
「好,听我信号。」
我重新登台。
全场寂静。
红衣似火,金线牡丹在灯笼下熠熠生辉。
「这是...」
杜如晦猛地站起。
「祁兰的戏服!」
我微微一笑,开口唱道:
「夜深沉,独坐黄昏谁是伴...」
声音一出,满座皆惊。
「这唱腔...」
「和二十年前的祁兰一模一样!」
杜如晦脸色大变。
「拦住她!」
我继续唱,将杜家的罪行一一编入唱词。
「金銮殿上鹰展翅,戏箱底下藏刀兵...」
「二十年前血案起,杜家才是真凶首...」
杜如晦暴怒。
「杀了她!」
数十名黑衣人从暗处冲出。
「保护御史大人!」
小翠高喝一声。
一队锦衣卫破门而入。
为首的正是韩昭!
「韩昭救驾来迟!」
他带人护在戏台前。
我唱得更加响亮。
「甲戌年三月初七,二十七条人命丧...」
杜如晦见势不妙,转身欲逃。
「杜相去哪?」
赵御史挡在他面前。
「赵明诚!你敢拦我?」
「下官不敢。」
赵御史冷笑。
「但圣旨敢。」
他展开一卷黄绢。
「杜如晦通敌卖国,罪证确凿,即刻拿下!」
「不可能!」
杜如晦狂吼。
「皇上不会...」
「皇上已经看了祁姑娘呈上的密账。」
赵御史一挥手。
「拿下!」
杜如晦被按倒在地。
我走下戏台,来到他面前。
「杜大人,认得这身戏服吗?」
他抬头,眼中满是恐惧。
「你...你是祁兰的...」
「女儿。」
我微笑。
「我娘让我问您好。」
「你...你想怎样?」
「带杜大人去个地方。」
我示意锦衣卫押着他跟我走。
来到后门。
三头漆黑的野猪正焦躁地刨地。
「这是...」
杜如晦开始发抖。
「血债必须血偿。」
我打开猪圈门。
「杜大人,请吧。」
「不!你不能!我是当朝首辅!」
「曾经是。」
我一脚将他踹了进去。
猪群一拥而上。
惨叫声响彻夜空。
我转身离开,不再回头。
三日后,柳青棠伤愈。
我们在江南买下一座宅院,开了一家戏班。
取名「红牡丹」。
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女子。
有被夫家抛弃的,有被拐卖的,有孤儿。
我教她们唱戏,柳青棠教她们武艺。
韩昭偶尔来客串武生。
小翠成了我们的管家。
日子平静而充实。
直到那天。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站在戏班门口。
「我想学戏。」
她怯生生地说。
我蹲下身。
「为什么?」
「我娘说...唱戏能活命...」
「你娘呢?」
「死了。」
她眼中含泪。
「被坏人害死的。」
我心头一颤。
「会哼曲儿吗?」
她点头,轻轻哼起一段江南小调。
嗓音清亮,字正腔圆。
「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娘叫我丫头...」
我拉起她的手。
「以后,你就叫施兰心。」
「跟我学戏吧。」
帮她洗澡时,我发现她锁骨处有一朵小小的兰花胎记。
我笑了。
「兰心,明天教你《夜深沉》。」
窗外,柳青棠正在练剑。
一招一式,英姿飒爽。
韩昭和小翠在院子里斗嘴。
夕阳西下,将一切都染成金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