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全校最严肃的数学老师，猝死在批改作业的深夜。
＞再睁眼，竟回到了三年前，高一开学第一天。
＞看着镜子里那张古板到起皱的脸，我猛地撕开衬衫：“重开一局，爷要赢！”
＞数学课上，我扭着秧歌拍黑板：“宝子们！直角边就像爱情的双向奔赴！”
＞教导主任的假发当场气飞：“开除！必须开除！”
＞直到我撞见前世的初恋林薇。
＞“同学，你的眼睛像圆周率…”我堵住她的去路，“让我无限循环沦陷。”
＞她耳尖通红递来纸条：“老师…你讲题的样子好…特别。”
＞家长会上，教导主任拍桌怒吼：“周岩必须滚出学校！”
＞我反手甩出全市第一的成绩单：“主任，您假发歪了。”
＞闪光灯亮起时，我扯开西装露出T恤——
＞鲜红的大字在礼堂炸开：“重开一局，爷要赢！”
死亡是猝不及防的。上一秒，我的指尖还捏着那支批改作业的红笔，在某个学生鬼画符般的“解”字上狠狠打了个问号，力道透过纸张，几乎要在廉价的办公桌上戳个洞。下一秒，心脏猛地一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拧紧。
视野里密密麻麻的红叉和惨白的台灯光瞬间糊成一片刺目的猩红。耳朵里嗡嗡作响，最后灌入的，是手机那催命般的“叮咚！”——“家长群新消息：周老师，孩子这次月考退步了，您看是不是……”
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轻飘飘地荡开，沉入无边的黑暗。
再睁眼，是熟悉的天花板。廉价吸顶灯罩边缘，还残留着去年夏天拍死蚊子的一点暗红血迹。窗外，学生宿舍楼那边传来模糊的、属于清晨的喧哗。我猛地坐起身，像一条被重新抛回水里的濒死鱼，大口喘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棉质睡衣。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咚咚咚，撞击着肋骨，清晰得吓人。
不是梦。
书桌上，那个印着“优秀教师”字样的保温杯还在，盖子拧开一条缝，里面廉价茶叶的苦涩气味幽幽地飘散出来，钻进鼻腔，真实得让人心头发紧。台灯亮着，灯光底下压着的，正是昨晚——或者说，“上辈子”猝死前——没批完的那叠数学卷子。最上面一张，那个巨大的、代表零分的红圈，像一只嘲弄的眼睛，无声地审判着我的过去。
我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抓过放在桌角的手机。冰冷的屏幕亮起，日期赫然显示：2023年9月1日，星期五，上午7：15。
我回来了。回到了猝死前三个月，回到了那个一切遗憾尚未铸成的起点。
心脏还在狂跳，但不再是濒死的恐惧，而是劫后余生灼烧肺腑的狂喜和一种近乎毁灭的决绝。我冲到洗手间的镜子前。镜子里映出一张脸：苍白，眼袋浮肿得发青，眉心刻着深深的川字纹，嘴角习惯性地向下撇着，每一道细纹都写着“生人勿近”、“规矩最大”。这张脸，这副被“优秀教师”称号和无形枷锁勒得死气沉沉的躯壳，困了我三十五年，也困死了我所有可能的人生，包括…那个擦肩而过的她。
2
“呵……”
喉咙里滚出一声嘶哑的、意义不明的低笑。镜子里那张苦大仇深的脸上，肌肉僵硬地、极其艰难地向上扯动。那笑容初时扭曲怪异，带着破釜沉舟的疯狂，慢慢沉淀下来，凝成一种冰冷的、燃烧的火焰。
去他妈的严肃！去他妈的规矩！去他妈的“为人师表”！
这一次，老子要重开！
规则？那玩意儿生来就是被踩碎的！这一次，我要活得像个喜剧演员，哪怕把教导主任那顶油光水滑的假发气飞到校长室！我对着镜子里那个即将脱胎换骨的自己，一字一顿，声音嘶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
“重开一局，爷要赢！”
高二（3）班的教室门被我“哐当”一声推开，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粉笔灰簌簌落下。喧闹的教室瞬间死寂，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钉在门口，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我，周岩，曾经以“铁面阎罗”之名威震全校的数学老师，今天穿着熨烫得依旧一丝不苟的深灰色西装——只是里面那件万年不变的白色衬衫，被我换成了骚包的淡紫色。我昂首挺胸，大步流星踏上讲台，动作幅度比平时大了许多，带起一阵风，吹动了前排一个女生额前的碎发。
“Morning！我的宝子们！”
我猛地一拍讲台，声音洪亮得自己耳朵都嗡嗡响，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阳光灿烂、实则可能有点用力过猛的笑容，“一个暑假不见，想死你们啦！新学期新气象，都给我把脑子里的瞌睡虫赶跑，精神抖擞起来！”
死寂。绝对的、落针可闻的死寂。
空气凝固了，窗外聒噪的蝉鸣都识相地闭嘴。学生们像一群受惊的小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周老师被外星人掉包了？”的迷茫和震惊。
后排靠窗那个染了一撮黄毛的刺头李响，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他旁边的同桌，眼镜片厚得像酒瓶底的学霸王伟，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写满了对世界观的深度怀疑。
3
我无视这诡异的沉默，抄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唰唰唰”写下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勾股定理。然后猛地一转身，面向台下，双手叉腰，模仿着记忆里公园老大爷晨练扭秧歌的姿态（虽然略显笨拙），身体带着节奏感地左右摇摆起来，西装下摆跟着我的动作小幅度地晃动。
“来来来！宝子们，注意力集中！”
我一边保持着轻微的摆动，一边用抑扬顿挫、如同说书人般的腔调开讲，“勾股定理，直角三角形的灵魂核心！a² + b² = c²，知道这像啥吗？”我停下来，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带着点神秘的笑意，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指向天花板，“这！就是人生里最理想的协作关系啊！直角边a和b，各自努力，各自精彩，但它们共同奔赴的目标，只有一个——斜边c！缺了谁都不完整！懂不懂这个道理？”
台下依旧是沉默，但细微的变化开始出现。有人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抽动，努力憋笑；有人眼神发亮，带着点新奇；后排的李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下巴，无声地做了个“卧槽”的口型。
“所以啊，”我继续着我的“秧歌微步”，动作幅度稍微收敛了些，但热情不减，“做题的时候，别光顾着死算！想想这完美的三角关系！想想这合作共赢的甜蜜！思路这不就‘啪’一下打开了吗？”我打了个响指（没打响，有点尴尬，但无所谓），“宝子们，理解到位，答案就对！”我又拍了一下讲台，粉笔灰再次扬起。
“噗嗤——”
终于，不知是谁没忍住，一声短促的笑声像个小气泡，在寂静的教室里炸开。紧接着，像是点燃了引线，稀稀拉拉的笑声此起彼伏，很快汇聚成一片压抑不住的哄堂大笑。紧绷的空气瞬间瓦解，教室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4
“哈哈哈周老师今天吃错药了吗？”
“三角关系？神比喻！”
“老师你刚才扭那两下…嗯…很有活力！”
我感受着台下涌动的笑声和不再躲闪的目光，脸上那强撑的笑容终于松弛了一点，带上了一丝真实的温度。很好，第一步，破冰成功。只是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到教室后门那块小小的玻璃窗外，似乎有一抹熟悉的、油光水滑的深棕色一闪而过。嗯，教导主任张秃子…哦不，张志强主任的假发雷达，果然灵敏。好戏，才刚刚开始。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透过图书馆高大的落地窗，在光洁的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温暖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旧书纸张特有的、干燥而宁静的墨香。正是午休时间，图书馆里人不多，只有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细微声响。
我抱着一摞刚收上来的作业本，目标明确，像一艘设定好航线的船，穿过一排排高大的书架。视线精准地捕捉到那个靠窗的熟悉位置——林薇。
她还是记忆里的样子，或者说，比记忆里更生动。柔顺的黑发扎成清爽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段纤细白皙的脖颈。阳光跳跃在她微微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在她专注阅读的侧脸上轻轻晃动。她面前摊开一本厚厚的《数学史话》，旁边放着一个浅蓝色的保温杯。
前世无数次，我就是这样抱着作业本或教案，远远地看着她，内心翻江倒海，最终却只是僵硬地、目不斜视地从她桌边走过，仿佛她只是图书馆里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那点隐秘而汹涌的情愫，被“师生有别”、“规矩体统”的沉重枷锁死死压住，最终腐烂在心里，成为猝死前走马灯里最尖锐的遗憾。
5
这一次？枷锁算个屁！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确保是温和的、没有攻击性的），迈着尽量自然的步子，径直走到她的桌边。
“咳，同学，”我开口，声音不大，带着点刻意的轻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个位置…采光真好，很适合思考数学问题，对吧？”我把怀里那摞沉甸甸的作业本“咚”的一声轻放在她对面的空桌上，动作还是没控制好力道，引得她和旁边一个看书的女生都诧异地抬起头。
林薇那双清澈的杏眼睁大了，带着明显的错愕。阳光落进去，像碎金洒在深潭，漾开细微的涟漪。她显然认出了我这个最近“风评突变”的数学老师，脸颊迅速飞起两抹红霞，眼神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旁边那个戴着厚眼镜的女生，则是一副“哦豁，有情况”的表情，悄悄把书立起来挡住了半张脸。
很好，开场白没被当成骚扰。我拉开椅子坐下，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刻意。没等她回应，我就把目光落在她面前那本《数学史话》上，身体微微前倾，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桌沿。
“那个……”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又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困惑，眼神专注地看向她，嘴角努力勾起一个自然的弧度，“林薇同学，是吧？我突然发现个…嗯…挺有意思的现象。”
林薇握着笔的手明显顿了一下，长睫毛紧张地扑闪着，像受惊的蝶翼。她小声问：“周老师？什…什么现象？”
“关于你，”我保持着前倾的姿势，表情带上一点认真研究的意味，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眼睛下方，示意她，“你的眼睛。”我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分享秘密的亲近感，“它们…让我想起一个非常特别的数学常数。”
6
她彻底懵了，红晕从脸颊蔓延到小巧的耳垂，鼻尖似乎都沁出了一点点细汗，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困惑：“常数？…哪…哪个？”
我身体又往前凑近了一点点，距离刚刚好，能闻到她发梢淡淡的、干净的皂角清香。脸上那点“研究”的表情瞬间融化，换成一种带着点无奈又真诚的笑意，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气音般的磁性：“圆周率，π。”
她眨了眨眼，更茫然了。
我看着她懵懂的样子，笑意加深，眼神认真：“因为它们啊……太深邃，太有魔力了，让人一看进去，就仿佛陷入了无限不循环的探索里，根本停不下来。你说，这算不算…扰乱了我的思维秩序？”
“噗——”旁边那个“吃瓜”的女生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极力压抑的闷笑，赶紧用书死死捂住脸，肩膀疯狂抖动。
林薇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连脖子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粉色。她猛地低下头，长长的马尾垂下来，几乎要遮住整张脸。但我清晰地看到，那紧紧抿着的、线条柔和的唇角，分明向上弯起了一个小小的、羞涩又忍俊不禁的弧度。阳光落在她通红的、近乎透明的耳廓上，可爱得让人心尖发颤。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前世那沉重的遗憾，仿佛被这抹羞涩的笑容撬开了一道缝隙，温暖的光透了进来。我维持着那个姿势，指尖在桌沿无意识地轻轻敲着，节奏轻快得像一首无声的小调。
7
教导主任张志强办公室的门，仿佛自带冰窖属性。推开，一股混合着劣质茶叶、陈旧纸张和中年男人焦虑汗味的冷气扑面而来。今天，这股冷气里，还额外添加了浓烈呛鼻的火药味。
“周岩！你眼里还有没有校纪校规！
还有没有为人师表的样子！” 张志强主任的咆哮声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他那顶引以为傲、保养得油光水滑的深棕色假发，此刻正随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和挥舞的手臂而危险地颤抖着，边缘处甚至翘起了一小撮，露出了底下稀疏的、反光的头皮。他肥胖的手指“哆哆哆”地戳着桌上摊开的一份文件，力道之大，要把薄薄的纸张戳穿。
我瞥了一眼，那是一份打印出来的校内匿名论坛热帖截图，标题用加粗的红色字体触目惊心：“高二数学老师课堂画风突变！秧歌教学+神秘情话引爆全校！” 下面附着几张学生偷拍的照片：我讲课时略显夸张的肢体语言、我撑着讲台喊“宝子们”的瞬间、甚至还有一张模糊的图书馆靠窗座位远景图。帖子下面，评论盖楼飞快，两极分化：“周老师绝了！数学课活了！”、“有辱斯文！带坏学生！”、“图书馆那个女生是谁？周老师说了啥？”。
“解释？”我站在他对面，双手插在裤兜里，身体放松地倚着办公桌边缘，脸上甚至还带着点未散的笑意，和眼前这位气得快要七窍生烟的主任形成鲜明对比，“张主任，解释什么？解释我为什么让（3）班这次月考数学及格率从25%飙升到72%？还是解释那几个‘数学绝缘体’的李响、王伟，这次破天荒都及格了，王伟还考了85？”
我慢悠悠地反问，语调平静。
“你…你少给我避重就轻！”
张志强主任的脸憋成了酱紫色，假发随着他喘粗气的动作一颤一颤，“我跟你谈的是你的行为！你的影响！你看看你这成何体统！”他又狠狠戳了一下那些截图，“扭扭捏捏？还‘宝子们’？这是课堂！还有图书馆！公然对学生…对学生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圆周率眼睛？周岩！你…你这是师德滑坡！是严重失范！”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笔筒都跳了一下：“影响极其恶劣！下周一的家长会，你必须给我当众检讨！深刻反省你的错误！端正你的态度！否则…否则我一定上报校委会，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那顶可怜的假发在他头顶剧烈地起伏，边缘翘起的那一撮顽强地挺立着。办公室里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氛，劣质茶叶的味道似乎更浓了。
8
我看着他那副气急败坏、急于将我钉上耻辱柱的样子，心里那点逆反的火苗反而烧得更旺了。当众检讨？行啊。我咧开嘴，露出一个在张志强看来绝对属于挑衅的笑容，特意在“检讨”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检讨？没问题啊，张主任。家长会上，我一定好好‘检讨’，保证让您…和所有家长，都印象深刻。”
我眼神里闪烁着一种他看不懂的光芒，像淬了火的冰。
周一的家长会，向来是学校气氛最凝重的时刻。偌大的礼堂里人头攒动，空气闷热粘稠，弥漫着焦虑、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硝烟味。家长们按照班级区域坐着，表情各异。主席台上，校领导正襟危坐，面色肃穆。
教导主任张志强坐在最靠近话筒的位置，头顶那顶深棕色假发今天打理得格外“庄重”，每一根发丝都仿佛被强力发胶牢牢固定在最佳位置，油光锃亮，反射着礼堂顶灯刺眼的光。他紧绷着脸，嘴唇抿成一条严厉的直线，眼神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台下，尤其在看到我时，目光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警告和即将执行审判的冰冷快意。
“下面，有请高二年级组教师代表发言。”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
张志强主任立刻清了清嗓子，整了整领带，脸上瞬间切换成沉痛惋惜的表情。他拿起话筒，声音通过扩音器回荡在礼堂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沉重：
“尊敬的各位家长，各位同仁！今天我们怀着十分沉痛的心情，在此通报一起严重违反师德师风的事件！个别教师，罔顾教师身份，在课堂上行为失当，举止轻浮，言语不当！甚至将不良习气带入师生日常交往中！严重损害了教师队伍形象，玷污了教育圣殿的纯洁！”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痛心疾首的控诉，肥胖的手指猛地抬起，精准地、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指向台下教师席上的我——周岩！
“高二（3）班的数学老师周岩！就是这样一个反面典型！他……”
“哗——！”
礼堂里瞬间炸开了锅！所有目光，带着震惊、好奇、鄙夷、探究，如同密集的箭矢，“唰”地一声，全部聚焦在我身上！巨大的议论声浪轰然响起，几乎要掀翻屋顶。前排有家长惊愕地捂住了嘴，后排有人伸长脖子张望。闪光灯开始闪烁，那是闻风而来的校报记者和好事学生。
张志强主任对我的反应很满意，他享受着这种掌控全局、将人打入深渊的快感，声音更加铿锵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课堂言行浮夸！用不恰当的比喻混淆视听！在图书馆对学生言语暧昧！周岩！你的所作所为，已经完全丧失了一个人民教师的基本操守！在此，我代表学校教导处，郑重宣布：对周岩老师，予以——”
“张主任！”我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奇异的平静，却像一把锋利的锥子，精准地刺破了张志强主任慷慨激昂的宣判声浪。我慢悠悠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动作从容不迫，脸上没有半分被当众揭穿的羞愤或慌乱，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仿佛在看一场闹剧。
我无视那几百道灼人的目光和闪烁的闪光灯，无视张志强主任那因愤怒和被打断而扭曲涨红的脸，无视他头顶那顶在激烈情绪下微微颤抖、边缘那撮翘起更加明显的假发。我只是不紧不慢地，从随身带的那个印着“优秀教师”的廉价公文包里——这个极具讽刺意味的道具让张志强主任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抽出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纸。
然后，我抬步，在死寂得只剩下呼吸声的礼堂里，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上了主席台。脚步声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清晰而沉稳的“笃、笃”声，每一步都像踩在张志强主任紧绷的神经上。
我走到他面前，那张因愤怒而显得格外油腻扭曲的脸就在咫尺。我甚至能看清他鼻翼因急促呼吸而扇动的毛孔。我微微歪了歪头，脸上绽开一个在张志强看来如同恶魔般的微笑。
“主任，”我的声音透过他面前的话筒，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鸦雀无声的礼堂，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轻松，“您要处理我？没问题。”
我顿了顿，欣赏着他眼中喷薄的怒火和一丝开始蔓延的惊疑。然后，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我猛地抬起手，动作幅度大得带起一阵风，将手中那张纸，“啪”的一声，像甩出一张王牌，无比精准、无比响亮地拍在了张志强主任面前的桌子上！纸张的边缘甚至扫到了他放在桌面的保温杯。
那张纸平平展展地摊开在聚光灯下，白纸黑字，标题醒目：全市高二年级第一次教学质量检测数学单科成绩排名。
9
第一名：青藤中学，高二（3）班，平均分：91.7。
那个鲜红的数字“91.7”，如同一个巨大的惊叹号，又像一记无声的惊雷，狠狠地、响亮地炸响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它无声地抽在张志强主任那张瞬间褪去所有血色、只剩下惊骇和难以置信的胖脸上！他张着嘴，眼睛死死地瞪着那个数字，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鬼怪，喉结上下滚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头顶那顶“庄重”的假发，似乎都因为这巨大的冲击而歪斜了一丝。
礼堂里陷入了比刚才更深的死寂。绝对的、真空般的死寂。几百双眼睛死死盯着那张成绩单，又猛地转向呆若木鸡、如同泥塑的张志强主任。震惊、茫然、狂喜、怀疑……无数种情绪在空气中无声地碰撞、爆炸。
闪光灯如同疯了一般闪烁起来，暴雨般密集，瞬间将主席台照得一片惨白。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强光和死寂中，我猛地抬手，抓住自己那件深灰色西装外套的衣襟，用力向两边一扯！
“刺啦——”
质量一般的纽扣瞬间崩飞了两颗，滚落在主席台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在无数闪光灯的疯狂捕捉下，露出了里面穿着的、那件早已准备好的、纯白色的T恤。
T恤正中央，印着几个嚣张无比、鲜红如血的超大号艺术字：
“重开一局，爷要赢！”
猩红的字体在刺目的闪光灯下，灼灼燃烧，带着一种粉碎一切桎梏、挣脱所有枷锁的决绝力量，狰狞而狂放地烙印在每一个人的视网膜深处！整个礼堂的空气，仿佛都被这六个字点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