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带着点懒洋洋的倦意，斜斜地铺在高一（三）班的水磨石地面上。空气里混杂着粉笔灰、旧书页和青春期特有的躁动气息。物理课代表周伟抱着一叠刚批改好的小测验卷子，像个不太情愿的报幕员，在课桌间的缝隙里挪动，报着名字和分数。
“张明，78。”
“刘芳，85，不错。”
“陈浩……呃，58。浩子，你这公式是跟周公下棋去了吧？”
……
在这片分数交响乐的背景音中，李哲端坐于中排靠窗的“学霸专座”，背脊习惯性地挺得笔直，像一株被精心校准过的标尺。阳光落在他一丝不苟的校服领口和修剪得恰到好处的短发上，反射出一种近乎冰冷的秩序感。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支价值不菲的进口签字笔，目光看似投向窗外浮云，耳朵却如同精密雷达，精准地捕捉着每一个报出的数字，在心底迅速完成归类、比较、确立优势的运算。
当周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将那张近乎完美的卷子放在他桌上时，李哲的眼角才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理应如此的满意。卷面右上角，鲜红的“92”力透纸背，如同他知识疆域上一枚不容置疑的徽章。他嘴角的线条极细微地松弛了零点几毫米，形成一个近乎消失的弧度——那不是喜悦，而是对预期结果的确认，一种融入骨血的优越感。他用食指和中指，以一种近乎仪式感的优雅，轻轻拈起那张薄薄的纸，甚至没有低头细看，只是用余光确认了那个数字，仿佛92分是他早已预订好的座位，理所当然。
他起身，准备像往常一样，带着这份“战利品”回归象征着班级学习金字塔顶端的座位。优越感如同无形的披风，轻柔地包裹着他，物理是他的冠冕，每一次高分都是对冠冕的又一次擦拭。步履沉稳，带着学霸特有的、俯瞰众生的从容。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前排两个女生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的议论声，像几根细小的冰锥，猝不及防地刺破了他优越感构筑的宁静气泡。
“喂喂，看到没？林默的分数！物理75，化学75，生物75！我的天，三科！一分不差！整齐得跟拿尺子比着画出来似的！” 文艺委员赵小雅的声音充满了惊奇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诡异感。
“看到了！简直邪门！” 同桌李婷立刻附和，语气兴奋又带着点探究，“你说他咋做到的？蒙题？能蒙这么准？三科都卡75？这也太……太玄乎了吧？感觉跟开了光似的……”
“谁知道呢！反正我觉得不对劲。你看他平时，数学42，语文59，上课不是趴着会周公就是捂着腮帮子装牙疼，整个一混吃等死的咸鱼……突然三科主科齐刷刷75？啧，细思极恐啊！” 赵小雅的声音带着神秘兮兮的八卦味道。
“**林默？**” 这个名字像一个锈蚀的齿轮，猛地卡进了李哲精密运转的思维链条中。
那个数学42、语文59、上课永远一副没睡醒、被点名只会茫然挠头或熟练喊“牙疼”的林默？那个整天和后排的浩子、王胖子厮混，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仿佛“努力”二字与他绝缘的林默？三科75？物理、化学、生物？还**同分**？整齐得像工厂流水线下来的标准件？
这个认知像一桶冰水混合着汽油，瞬间浇在李哲心头，点燃的不是好奇，而是混杂着强烈不屑、难以置信和被冒犯的灼热怒火！他那双总是带着审视意味的锐利眼睛，瞳孔骤然收缩，仿佛冰冷的镜头在聚焦。刚刚因92分而松弛的嘴角瞬间绷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下颌线条也骤然变得锋利如刀。一股被严重亵渎的感觉汹涌而上。75分？在他眼里，这分数平庸甚至刺眼，尤其是在物理上！但此刻，它以一种如此诡异、如此整齐的方式出现在林默身上，简直是对他信奉的“天道酬勤”、“知识尊严”赤裸裸的嘲讽和践踏！这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必然是某种低劣的把戏！
优越感的堡垒第一次感受到了实质性的冲击。林默？他凭什么？他配吗？他那副对知识的轻慢态度，配得上这样的分数吗？这分数整齐得虚假！刻意！李哲脑中电光火石般掠过各种可能：抄袭？周围全是学渣，抄谁的？泄题？荒谬！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狗屎运！** 走了天大的狗屎运！用那种撞大运的方式，恰好蒙对了足够的题目，凑巧卡在了这个分数上！但三科都如此？这运气好得离谱，离谱到令人作呕！一股强烈的、想要撕碎这层虚假面纱的冲动，瞬间攫住了他。他绝不容忍这种靠运气堆砌的“成就”，玷污真正努力者的荣光！这是对他这种一步一个脚印攀登者的侮辱！
他猛地转过身，动作幅度比平时大了一丝，带起微不可查的气流。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穿透人群，精准地、带着冰冷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质疑，狠狠钉向教室后排那个角落。
果然！
林默正懒洋洋地靠在他那张堆满漫画书和零食袋的课桌旁，手里捏着那三张刺眼的75分卷子。他脸上挂着一种李哲极其厌恶的、仿佛刚中了五块钱彩票的随意笑容，正对着旁边的浩子和王胖子说着什么。阳光打在他侧脸，照亮了他眉宇间那股子毫不掩饰的、带着点混不吝的得意。他的身体语言松散，甚至有点驼背，一只手随意地挥动着卷子，另一只手还插在校服口袋里（李哲恶意地猜想他一定是在炫耀那个所谓的“光环”）。浩子和王胖子则像两个捧哏的，一个咧着嘴乐，一个拍着大腿，三人形成了一个与教室紧张学习氛围格格不入的、散发着“咸鱼”气息的小圈子。这幅景象，在李哲眼中，就是一场对“知识”本身的低级亵渎！
李哲的眼神彻底冷冽下来，像结了一层寒霜。胸腔里那股被冒犯的怒火混合着对“虚假”的憎恶，灼烧着他的理智。他捏着那张92分卷子的手指无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坚硬的纸张边缘在他掌心硌出浅浅的凹痕。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股冲过去质问的冲动。不，那样太掉价。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当众戳破这个肥皂泡，让林默那副懒散的得意彻底垮掉！
他刻意将目光转向同桌张磊。张磊也刚拿到卷子，89分，正低头看错题。李哲调整了一下站姿，让自己显得更加挺拔，刻意将声音提高了一个清晰度——刚好能盖过前排女生的议论，又能确保后排角落听得真真切切。语调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惊讶，但核心是冰锥般的嘲讽和赤裸裸的鄙夷：
“啧，” 他先发出一声短促而充满轻蔑的咂嘴，成功吸引了周围几个同学的注意，张磊也抬起了头。李哲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后排，嘴角随即向上扯开一个极其刻薄、带着浓浓讥诮的冷笑，那笑容只浮在唇边，眼底依旧冰冷如霜。“有些人啊，分数整齐得像用复印机印出来的一样，看着是挺唬人的。”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品味自己话语的效果，然后才慢悠悠地、一字一顿地继续，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就是不知道这‘整齐’的底子，是实打实的‘真金’，还是掺了水的‘黄铜’？”
他晃了晃手中鲜红的92分卷子，纸张发出轻微的哗啦声，像是在强调某种权威。“一次小测验而已，题目简单，运气好点，投机取巧，走了天大的狗屎运，” 他故意加重了“狗屎运”三个字，带着赤裸裸的恶意，“就真以为自己脱胎换骨了？尾巴翘上天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诅咒的笃定，“期中考试，那才是真刀真枪的战场！试卷难度、监考严格程度，可不是这种过家家能比的。到时候，”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嘴角的冷笑加深，带着残忍的期待，“某些靠‘运气’堆起来的沙堡，可别‘哗啦’一声，被大浪冲得干干净净，现了原形！那场面，” 他再次停顿，仿佛在欣赏想象中的画面，轻轻吐出最后几个字，“可就真是……贻笑大方了！”
这番夹枪带棒、指桑骂槐的言论，在嘈杂的课间也显得格外刺耳。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入一颗深水炸弹！
“我艹——！！！”
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炸雷般的怒吼猛地从后排爆发出来！是浩子！
这个一点就着的炮仗性子，在李哲说出“投机取巧”、“狗屎运”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已经冻住了。当听到“沙堡”、“现原形”、“贻笑大方”这些极具侮辱性的词汇时，他只觉得一股火气“噌”地直冲天灵盖！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动作带得课桌都晃了一下，发出“哐当”一声大响！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双眼圆瞪，怒视着李哲的方向，拳头虽然捏紧，却死死按在桌面上，没有冲出去的意思，只是胸膛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李哲！你他妈放什么螺旋拐弯屁呢？！” 浩子的吼声震得窗玻璃似乎都在嗡鸣，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前排同学的后脑勺。“考个92分就他妈人模狗样了？！鼻孔插大葱——装象呢？！指桑骂槐说谁呢？！有种指名道姓！别跟个娘们似的阴阳怪气！”
旁边的王胖子也彻底火了。他圆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阴沉的怒气。他也“腾”地站起来，动作比浩子稍缓，但那双眯眯眼此刻也瞪圆了，闪烁着愤怒的火光。他胖乎乎的手也重重拍在桌面上，震得几本摊开的练习册都跳了一下。
“李哲！你嘴巴放干净点！” 王胖子的声音拔得又高又尖，带着罕见的严厉，“默哥考得好招你惹你了？吃你家大米了还是刨你家祖坟了？说话这么臭气熏天！嫉妒就直说！装什么清高学霸！有本事你也考个三科同分出来溜溜啊？在这里酸柠檬附体，也不嫌丢份儿！”
两人的反应如同被点燃的炮仗，瞬间将教室的气氛推向了紧张的高潮。所有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后排这剑拔弩张的一幕。震惊、担忧、看热闹的情绪在空气中交织。浩子虽然没冲出去，但那怒目而视、拍桌怒吼的架势，和王胖子尖利的指责，已将火药味烘托到极致。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聚焦在林默身上——他会如何应对？
风暴中心的林默，却像置身于台风眼。
从李哲那刻意拔高的、充满恶意的声音响起第一句时，林默脸上那原本懒洋洋的、带着点炫耀意味的笑容，只是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随即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像被注入了某种奇特的……趣味？他嘴角的弧度甚至加深了些许，眼神里透出一种饶有兴致的打量，仿佛在观赏一出街头卖艺的猴戏，就差没从口袋里掏瓜子嗑了。
当浩子怒拍桌子、吼声如雷时，林默的反应快得有点不像他平时懒散的样子。他甚至连头都没完全转过去看李哲，只是在那桌子“哐当”作响、浩子怒吼出声的同一瞬间，随意地抬起了左手，精准地按在了浩子那肌肉虬结、因愤怒而紧绷的小臂上。不是用力压制，更像是一种带着安抚意味的轻拍，示意他“稍安勿躁”。
“浩子——” 林默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腔调，却奇异地穿透了浩子的怒吼，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胖子——” 他另一只手随意地朝王胖子摆了摆，做了个“坐下坐下”的手势，“激动啥？坐下坐下，站着多累。” 他心里嘀咕了一句：‘这破系统限制的分是招摇了点，但麻烦来得也太快了……’
他这才慢吞吞地、像是刚发现什么新奇玩意儿似的，将目光投向教室中排那个标杆般站立、脸上冰霜覆盖的李哲。林默脸上的笑容彻底舒展开，灿烂得有点晃眼，嘴角咧开，露出一口白牙，眼睛弯成了月牙。但这笑容深处，在李哲看来，却充满了令人极其恼火的戏谑和一种……看傻子似的宽容？仿佛在看一只对着自动贩卖机狂吠，却永远得不到里面罐头的……蠢狗。
林默甚至没有立刻反驳李哲。他先是上下打量了李哲一番，目光扫过他紧握的卷子、绷紧的下颌和因愤怒而略显急促的呼吸，那眼神就像在评估一件刚出土的、不太值钱的赝品古董。然后，他才用一种慢悠悠的、清晰无比、带着点夸张咏叹调味道的腔调开了口：
“哎哟喂，我说浩子胖子，” 他拍了拍浩子的手臂，又朝王胖子挤了挤眼，动作轻松得像在聊晚上吃啥，“你们跟那‘精密仪器’较什么劲啊？多费电？” 他用下巴极其随意地朝李哲的方向点了点，那姿态轻蔑得像在指路边的垃圾桶，“你们听过一个老理儿没？” 林默的声音稍微拔高了一点，带着一种分享人生哲理的煞有介事，“这狗啊，要是对着天上的月亮‘汪汪汪’地使劲儿叫，” 他故意模仿了两声狗叫，惟妙惟肖，引得后排几个同学差点没憋住笑，“你们说，那月亮会因为它叫得凶、叫得标准、叫得抑扬顿挫，就‘哐当’一声掉下来砸它饭碗里吗？”
他摊开双手，做了一个极其无奈又好笑的表情，肩膀配合着耸了耸。“不能够啊！对不对？月亮该挂天上还是挂天上，该圆该缺看心情。狗呢？叫得口干舌燥，嗓子冒烟，最后还不是得耷拉着舌头，灰溜溜地回窝啃它的狗粮去？” 他的比喻辛辣无比，精准地将李哲的挑衅定性为无能狂怒的犬吠。
林默的目光终于带着点“怜悯”落回李哲身上，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戏谑也更浓：“所以啊，有些人呢，” 他故意在“人”字上拖长了音，带着浓浓的讽刺，“就是见不得别人运气好点，或者……嗯……‘福至心灵’？” 他晃了晃手里那三张75分的卷子，纸张发出哗啦啦的轻响，像是在展示某种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儿。“理解，理解！毕竟自己吭哧吭哧学得头悬梁锥刺股，也就那样，突然瞅见别人好像‘躺赢’了，心里那个酸啊，那个不平衡啊，就跟那陈年老醋坛子被人一脚踹翻了似的，隔着三条街都能闻见那味儿！齁得慌！” 他甚至还夸张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风。
这番话，抑扬顿挫，表情丰富，将“四两拨千斤”发挥得淋漓尽致。没一个脏字，没一句直接攻击，却用最生动的比喻和最刻意的“理解”姿态，把李哲的愤怒、嫉妒和优越感剖析得体无完肤，并踩在地上摩擦。尤其是那个“狗叫月亮”和“醋坛子”的比喻，精准地戳中了李哲最骄傲也最敏感的自尊心。
“走了走了！” 林默像是完成了一场即兴脱口秀，心满意足地收回目光，仿佛多看李哲一眼都嫌费劲。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轻微的咔吧声。“跟这儿闻醋味儿多影响食欲！走走走，小卖部！” 他大手一挥，声音洪亮，充满了“事了拂衣去”的轻松，“哥请客！冰阔落、大薯片、魔鬼辣条管够！好好庆祝庆祝咱们仨……”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用那种懒洋洋却足以让全班都听清的调子，慢悠悠地补充道：
“……庆祝咱们仨——**今儿个手气不错，鸿运当头！挡都挡不住啊！**” 他刻意省略了“运气爆棚”这种带火药味的词，换成了更市井、更“**”气息的“手气不错”，嘲讽意味反而更浓了。
说完，他看都没再看身后一眼，仿佛李哲和刚才的冲突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他率先迈开步子，依旧是那副懒懒散散、好像全身骨头都没装好的社畜下班式步态，朝着后门晃悠过去。浩子和王胖子愣了一下，随即也反应过来，脸上的怒气被一种“跟着默哥有肉吃”的兴奋取代，一边对着李哲的方向投去一个混合着鄙夷和“你奈我何”的眼神，一边屁颠屁颠地跟上了林默。三人勾肩搭背（主要是浩子和王胖子搭林默），有说有笑（主要是浩子和王胖子在笑骂李哲），旁若无人地晃出了教室后门，那姿态闲适得像刚逛完菜市场。
“砰。” 教室后门被浩子随手带上，发出一声轻响。
这声轻响，却像是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僵立在原地的李哲脸上。
教室里死寂了几秒。所有人的目光，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震惊、憋笑、同情、幸灾乐祸——聚焦在李哲身上。
李哲站在原地，如同一尊骤然失去灵魂的雕塑。那张92分的物理卷子，还被他死死地攥在手里，坚硬的纸张已经被他捏得彻底变形、皱成一团废纸，边缘甚至出现了撕裂的毛边。他整张脸由铁青迅速褪成一种难堪的、没有血色的苍白，嘴唇抿成一条惨白的线，微微颤抖着。下颌的肌肉绷紧如岩石，牙关紧咬，腮帮子微微鼓起。那双锐利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屈辱和愤怒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但在这火焰深处，却清晰地透出一种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憋闷和无力感！
林默那番话，那副完全不在乎、甚至把他当成空气的态度，那最后轻飘飘的“手气不错”，像无数根无形的鞭子，狠狠地抽打在他最引以为傲的自尊上！他感觉自己刚才那番精心准备的、带着审判意味的嘲讽，就像用尽全力挥出的一拳，结果却打在了空气里，不仅没伤到对方，反而因为用力过猛，自己差点闪了腰，还惹来一阵哄笑！更可恨的是，对方连反击都懒得认真，只是随手丢了个比喻，就把他晾在了原地！
这种憋屈感，比他考了不及格还要难受百倍千倍！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在台上卖力表演的小丑，而唯一的观众（林默）却打了个哈欠，转身去买爆米花了。
“林…默…” 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从李哲紧咬的牙缝里，带着冰冷的恨意和刻骨的屈辱，一点点地挤了出来。他猛地抬起头，充血的眼睛死死地钉着那扇紧闭的后门，仿佛要将其烧穿！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刺痛。
林默那毫不在意的、近乎怜悯的戏谑态度，比任何激烈的反驳都更让他愤怒，更让他感到被彻底地轻视和践踏！这更加坚定了他之前的判断：林默这次绝对是走了狗屎运！或者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否则，一个真正有实力的人，怎么可能如此轻慢地对待自己的成绩？怎么可能如此不在意别人的质疑？他一定是心虚！一定是知道自己的成绩经不起考验！
“期中考试……” 李哲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如同抓住了一根能将他所有屈辱和怒火彻底焚尽的火炬。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的、近乎偏执的期待感，如同毒藤般在他心中疯狂滋长。他要等到期中考试！他要睁大眼睛看着！他要在那个考场上，用绝对的实力，用无可争议的高分，将林默那靠“手气”堆砌起来的虚假泡沫彻底戳破！他要看着林默那张令人厌恶的懒散笑脸在冰冷的成绩面前彻底凝固！他要让林默在所有人面前原形毕露，狼狈不堪！他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谁才是真正的王者！谁才配得上尊重和荣耀！
“你给我等着！” 李哲在心中无声地咆哮，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冰冷的恨意和燃烧的斗志，“期中考试，我要让你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你那点可笑的‘手气’，连擦屁股纸都不如！我要让你为今天的轻蔑付出代价！”
他猛地转过身，不再看那扇让他感到无比屈辱的后门，也刻意忽略了周围那些针扎似的目光。他用力地将手中那张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92分卷子，狠狠地揉成一团，塞进了桌洞最黑暗的角落，仿佛那是什么令人恶心的秽物。然后，他挺直了背脊（虽然有些僵硬），坐回座位，拿出下一节课的课本，“啪”地一声用力翻开，动作大得像在劈柴。他强迫自己将目光聚焦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上，但心中翻腾的岩浆——那混合着怒火、屈辱以及对“审判日”的强烈渴望——却如同沸腾的火山，一刻也无法平息。
而此刻，晃悠在通往小卖部走廊上的林默，早已将李哲那点小插曲甩到了脑后。一个被嫉妒冲昏头脑、气急败坏的学霸？在他这个社畜灵魂看来，简直幼稚得可笑。他脑子里那个名为“完美控分系统”的存在才是他悠闲度日的根本保障，李哲？连个值得他多费一丁点脑细胞的障碍都算不上，顶多算个……调剂枯燥高中生活的小丑表演？还是免费的那种。
“默哥，刚才太他妈解气了！” 浩子终于从刚才的憋闷中缓过劲儿来，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李哲那小子，脸都白得跟刷了墙似的！哈哈！”
“就是！默哥你那‘狗叫月亮’太损了！不过真带劲！” 王胖子也乐呵呵地附和，刚才的怒气烟消云散，只剩下对林默嘴炮功夫的佩服。
林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眼睛，仿佛刚才那场精彩的嘲讽消耗了他不少“社畜能量”：“跟他较真？浪费哥的咸鱼时间。走了走了，鸡腿加冰阔落，堵住你俩的嘴！”
“默哥英明！” 浩子和王胖子欢呼一声，簇拥着依旧懒懒散散、仿佛下一秒就能睡着的林默，三人的身影和关于鸡腿的讨论声，很快便消失在了走廊拐角。教室里那无形的硝烟尚未散尽，李哲心中那场单方面宣战的战鼓已然擂响。而风暴的中心，那位手握“完美控分”利器的挂逼同学，此刻唯一的斗志，就是冲向他的可乐和鸡腿。第一次的“关注”，以李哲的憋屈和林默的加餐，画上了一个极其不对等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