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典仰着脑袋，站在拥挤的人群中一动不动，任由急着上班的人群从他身边擦过，没有理会不时打在身上的疑惑眼神。
他确信自己是穿越了，脑袋里无法忽视的眩晕感时刻提醒着他刚刚发生的事情。
大概五分钟过去，身边的人潮依旧汹涌，宛典终于熟悉了这具身体，颤颤巍巍朝路边的电线杆挪去。
倚靠着电线杆，宛典把手塞进口袋找烟。
右边的口袋里是手机，左边的口袋里有个方块，宛典满怀希望摸出来一看，面巾纸。
差点忘了这不是原装的肉体……还以为这位也抽烟呢……宛典忍耐着心头的痒，掏出手机。手机壳背后塞着东西，翻面一看，是证件：郭宛典，男，和自己一样大。
面部识别通过之前，他在黑屏上看到了熟悉的脸——和他原本长得一样，只是鼻梁上架着的眼镜让他看起来更有书卷气。
解锁的屏幕显示，现在是上午九点，日程提示四十五分钟后有一场面试。
宛典闭上眼，耳边再次传来巨大的轰鸣声，仿佛有一辆地铁列车要从他身上通过。
吓得他立刻睁开双眼，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还好，这次是环卫工人的拖车摩擦地面。
刚才的他在等地铁，一样是赴面试要约。
早高峰的地铁站人群熙攘，宛典没挤上前一班车，滞留在隔离门前。
当头顶的PIS显示下一班车正在进站时，他面前的隔离门打开了。
宛典还在诧异，身后有人推了他一把，于是他一头栽进轨行区，右侧的灯光和巨大轰鸣在他落地之前就宣告了他的死亡。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迸溅的血肉和人群的惊呼几乎与恐惧一起发生。
然后宛典就到这里来了，一切正常，好像无事发生。
一只手拍了拍宛典的肩膀，宛典看向来者，是一位西装革履、戴着光变眼镜的青年。
“您没事儿吧？这么多汗……低血糖犯了？”
“我没事……”宛典答道，“就是突然有点晕，缓缓就行。”
“先吃块巧克力，地铁口便利店买的……”西装男往宛典手里塞了个土力架，又指着宛典身前，也就是他身后的写字楼问道，“你在这栋楼工作吗？”
宛典看了一眼大楼，恒富产业中心……不认识。
宛典低头摆弄了一下土力架，包装完好，没啥问题。剥开包装往嘴里一塞，继续朝前走。
走出几步，宛典点开手机上的日程。反正自己的面试是不可能赶上了，不如看看原主的。
**美业有限公司，含销售性质的客服工作……宛典翻了个白眼，怎么这种活都干……
算了，死者为大，替他去一趟吧。宛典点开地址定位：恒富产业中心，八楼0801。
宛典的脚步钉在原地，这倒霉孩子……都走到楼下了，结果没挺住，换他来了？
宛典脑子里冒出来一个不好的预感，赶紧打开手机里的各个支付软件和手机银行。
漂亮！余额不是0.00就是带两位小数的三位数……
什么？你说“三位数还嫌少啊”？宛典看着**银行的余额3.14，无语凝噎。
可这已经是最多的了……
掉头吧，客服就客服，至少招聘信息上写了无责底薪，先干它一个月，拿了钱提桶回老家，和家里和解一下，当全职儿子也行。
一转身，一张名片递到宛典面前，随之而来的是它主人的问候：“您在这栋楼工作对吧？忘了自我介绍，您叫我小胡就行”
宛典颔首接过名片，上面写着两行字：
“无限可能有限责任公司-人管科
无悔组 项目执行助理-胡进荣”
“我上司派我来接触客户……”宛典抬头看着小胡，他暗戳戳指着大楼埋怨着，“那保安不让我进去……哥，能不能帮帮忙……”
唉，所以说销售工作狗也不……宛典忽然想起自己要面试的岗位。
“干！干的就是销售，”宛典揽住小胡，实则是拿对方当拐棍，“跟哥走吧，哥是来面试的，也算借你吉言，结个善缘。”
“诶！谢谢哥！”
潇洒地向保安出示面试信息和证件，换得访客通行证，宛典带着小胡走进电梯。
“去几楼啊？”宛典刷完卡，戳了一下“8”，扭头问小胡。
“太巧了哥，我也去八楼……”电梯上行。
小胡突然指着宛典的鼻子道：“哥，鼻子……”
宛典伸手一摸，好鲜艳的红……他赶紧从兜里摸出面巾纸，一张撇地上，一张捂鼻子。
小胡是个有眼力见的，蹲下擦拭地上的血点，又冲宛典道：“哥，有空上医院看看，你这出血量不对啊……”
宛典乐了：“你一跑楼的还懂医术？”
小胡不乐意了，从包里摸出一张执照：“我正儿八经学医的……”
“八楼，到了。”
两人走出电梯，宛典扭头看了眼电梯厢地面，小胡擦得还挺干净。
“行，听你的，有空一定……”宛典转回脑袋一看，哪还有小胡的人影？
面前是**美业的前台，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士站在前台后面。
“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宛典又朝身后看了一眼，左边是电梯，右边是消防通道，前面是窗户……
人呢？大变活人？宛典挠挠头，掏出手机展示给前台。
“我来面试，这是面试信息……”
前台核对面试信息，确认与人事招聘中心提交的表格一致。
她欠身朝左伸手：“好的宛先生，您随我来。”
跟着前台来到一排玻璃隔间前，前台推开一扇玻璃门：“这是等候区，您稍坐一会儿，招聘中心的同事随后就来。”
“对了，多嘴问一句，咱们这层只有我们一家公司对吗？”
前台一愣，应道：“对，这一层都是我们的，现在主要是在左边办公，右边的区域刚租下来，只搬过去一个部门，剩下的还在装修。”
宛典点头，并向前台表示感谢，随后进门找了个朝门的位置坐下。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身上挂着一个公文包。
抚摸表面，光滑的皮面、锃亮的带扣……钣金件也做得很有质感，原主能背这个包，家境肯定很好吧？怎么混得身上四五张卡加起来都没有二十块钱的？
打开包，里面有一叠A4纸，一个充电宝，还有一包烟！
嘶……先看纸，楼里铁定禁烟，结束之后下楼再抽。
抽——出一张纸来，定眼观瞧，果然是简历，先看专业——学中文的……该说怪不得这么穷吗……这是可以说的吗？
门口有脚步，宛典抬头一看，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来面试的对吗？”
宛典站起身点头：“对，我叫宛典。”
“宛……典……”年轻人举起手中的名单扫了一眼，“来得挺早，你稍等一会儿，销售主管还在面试，你带简历了吗？”
宛典拍拍包：“带了，你们这需要填表吗？需要的话我再填一份也成。”
年轻人的脸松快了些，从名单底下抽出一张表：“那你填一下，我去看看哪位招聘专员有空哈。”
说着他把表往桌上一放，转身推门出去了。
这位……工作细节也有待加强啊。宛典挑眉，从笔筒里摸了支笔，坐下开始填表。
刚写到性别那栏，门口有动静，宛典抬头扫了一眼，是刚才那位小伙儿和一个大概三四十来岁的人。
看清门外的情况后，宛典立刻低下头继续填表，避免留下奇怪的印象。
“胡哥，你上哪去？这边还有人等面试呢。”
“面试？你找那个谁……我有事得出去一趟。”
“胡哥，按流程，二面必须要主管在场才行，你要这样我把人推给刘姐那组咯。”
“嗳呀年轻人不懂变通，你让那个谁……你们组组长是叫小王吧？你让他来面，下午我给你补签字就行了嘛。”
“胡哥，公司规定不……”
“什么规定！公司还规定在职员工续聘需要提交体检报告，各个项目要全部合格才行；体检中心叫我去，你是要砸我饭碗是吧！”
另一个男声介入了谈话：“怎么了？小林你怎么把胡哥都惹急了？”
“我……”
“行了行了，我去跟王哥说，胡哥你先忙。面试的人呢？”
“在里面。”
“行，你先去忙吧，晚点再说。”
说什么？嗐，这破名字取的……
不多时，玻璃门开了，宛典适时抬头起身：“您好，我是来面试销售的宛典。”
“额……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林，”进来的是介入谈话的男声的主人，他捏着垂在胸前的工牌向宛典示意，“你叫我大林就行，表填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就差教育经历没写完，工作履历这块……我毕业后在家备考，没工作过。”
大林凑过来扫了一眼表格，“哦，没上过班是吧……没事，我先去跟我们主管说一声，你待会填完表格出门右拐，直接去他办公室聊，好吧？”
右拐？右拐不就出去了吗？宛典有些疑惑，但很快想到了可能性：估计先搬到右边片区的就是招聘科吧？
无所谓，自己就是来面试的，想那么多干什么嘛？宛典点了点头，大林满意离开了。
宛典低头把表格填完，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
起身将染血的面巾纸揉成一大团，放进废纸篓，带着材料出门，直奔右边过道。
过了半个小时，大林走到等候区外看了一眼，转身回工位去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眼看要下班了，大林敲开了等候区斜对面的办公室门。
“王哥，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个要你二面的人来了吗？”
“哪个？胡进荣那组的新人吗？没来啊，你们一面这么久吗？”
“啊？我问问小林哈……”
“怎么还能把面试人员搞丢的？对了，你跟小林说一下，他这周要是没有办两个入职的话，下周就不用来了哈。”
“……好。那我先去找小林落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