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敲门声响起，堆满文件盒的办公桌后探出一个鸡窝，两只手上下抓了几下，勉强让这团乱发看起来规整一些。
中年人在桌上摊开的案卷里翻找片刻，抓出一个工牌往脖子上一套，站起身打了个哈欠。
“咚咚……”
“来了！谁啊？”中年人抓起工牌确认了一眼。
李克，无悔组-组长。
没错，是自己的工牌，门外的人回话了：“您好，我是来面试的。”
面试？李克摸了摸口袋，手机不知道放哪去了。今天有面试邀约吗？
“好，你稍等一下。”
李克摇了摇困乏的脑袋，跨过一堆歪斜的文件盒，踩着写有“已办结”字样的纸张，走进卫生间洗了把脸。
“呼……精神多了。”李克用手接了点水漱口，又抓了抓头发，离开卫生间。
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位斜挎公文包、戴着黑框眼镜的青年，李克上下打量着来人。
手上拿着两张纸，衣着还算考究，就是面料洗得有点松垮，袖口有条状污渍；
长袜上的褶皱显示出它的主人很久没有换过新袜子了；
鞋子内侧有明显的摩擦痕迹。
总结：疑似家道中落的大学毕业生，应该没上过班。
“进来说吧，办公室有点乱，自己找地方坐。”李克把门松开，转身朝右侧的沙发走去。
宛典将视线越过衣着考究但隐隐带着一股人油味的中年人，扫了一圈办公室。
办公室不小，窗帘紧闭，还没开灯，但还是可以看清一些细节：左边有一扇门，门边堆了一排文件盒，地上还有一张带着脚印的纸；
正对门是一张目测两米来长的大办公桌，上面堆满文件盒，看起来像一个高三学生的课桌；
右边是两小一大，三个沙发和矮桌围成的……会客区？这位应该就是招聘主管了，他现在在清理矮桌上的外卖盒。
看来是一位注重实干不拘小节的社会人啊，宛典做出了初步判断，随后也走进屋。
“门需要关上吗？”宛典扶着门问道。
李克把堆好的打包盒塞进边上的垃圾桶，随口应道：“都行，你要想关也可以关上。”
宛典轻轻把门合上，走到矮桌前递上简历和登记表。
“您好，我叫宛典，毕业于……”宛典开始了自我介绍。
李克则拿起简历简单扫了两眼，抬手示意宛典坐下。
“这就是我的基本情况，希望有机会成为贵司的一份子。”
“好，我大概知道了，你先坐下。”
见宛典坐下，李克清了清嗓子：“你是谁介绍过来的？”
“我在招聘软件上看到贵司的招聘信息，在线上联系预约的面试。此次前来贵司面试销售客服岗位……”
我们公司？在线上招人？销售客服？？李克眉头越皱越紧，右手在口袋边摩挲着，左手轻轻敲击桌面。
宛典观察着李克的神情，感觉面试要崩啊……得想办法走捷径。
进办公室之后，宛典注意到左侧的空间比右侧的阴凉些，那应该是卫生间？什么级别的领导能有自己的卫生间啊……
此外，进门前他就闻到空气里带有一丝微弱的烟味，矮桌上的玻璃烟灰缸晶莹剔透，就是底部有一点黄色水渍。
错不了，这位也抽烟，而且有瘾。看他裤兜平坦却用手反复摩挲——昨晚加班太晚住公司了，烟抽完了呗！
宛典抿唇微微点头，从包里摸出原主的烟——完全没见过的牌子，不过没关系，还有判断档次的小技巧——看焦油……
不是？这个世界的卷烟包装不需要标注信息吗？算逑，赌一把。
“那个……”宛典出声引来李克的注意力，“不好意思，您吸烟吗？”
李克从手机分离焦虑中回过神，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后一盒吐出一截过滤嘴的烟盒被送到他手边。
李克哑然失笑，抬手指了指宛典：“你呀你呀……”
随后他从烟盒里抽了另一根烟，往嘴里一送，开始找打火机。
“咔哒……”宛典合腿半蹲，身子前倾，一手握打火机一手挡风。
李克怔了一下，他的右手触到了一个硬物，冰冰凉凉、很细很长——是手机，别想歪了！
随后他前倾迎向火机，顺势把手机拔了出来。
“嘶——”李克轻轻拍了拍宛典挡风的手，坐回沙发，顺势把烟盒拨回宛典身前。
长出一口烟气，李克将手机解锁，嘴上说着：“那就轻松一点吧，你也点上。”
宛典就等这句话了，气氛这不就融洽起来了吗？
“我可以看出来，你是一个很上进的年轻人。”李克吞云吐雾间，手指快速划着屏幕，“先不聊其他，简单说说你对我们行业的理解吧。”
宛典嘴角一抽，还好现在夹着烟的手就在嘴边，挡住了这个细节。
美业公司……刚才在门口等候的时候，宛典用手机查了一下，说白了就是干医美的，再直白点就是整形美容。
说难听点就是借大众对美的渴望哄人花大价钱做一些不知道有多大作用，也不确定作用方向是正是反的项目呗……
这……
“我觉得，我们公司的使命，”宛典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烟气，别过脸呼掉，才继续回答，“是，给人们一次获得新生的机会。”
李克在手机里翻了半天也没找着今天有新人面试的信息，助理和手下人今天也还没回信。
但问题是，他也没翻到今天没有新人面试的警报，这给他架住了。
“嗯，很好的回答，很有深度，但不够具体。”
宛典的心攥紧了，大哥啊，我还没入职，你要我有多深的认知？你不怕我是同行派来的二五仔，也担心一下老油条不服管的可能性啊……
“但是呢，你还没入行，不知道细节呢，也是很正常的。”李克心念电转，还是决定联系一下下属，弄清楚是谁搞得他这么被动。
“这样，应该有人和你介绍过我们公司基本工作制度了吧？”
宛典一愣，对啊，刚才那位……叫什么来着？哦大林，他好像是和一个姓胡的人说要他来负责二面……
那一面呢？我好像没有经过第一轮面试吧？
宛典尬住了，还是选择诚实回答：“额……和我接触的人没说清楚，只是让我过来……”
李克这边已经收到手下的执行专员回复了。俩嚷嚷着要培新补贴；三个抱怨新人迷失了；还有一个回复说新人死了，在琢磨怎么复活……
李克青筋直跳，双手劈里啪啦连点键盘，回复培新补贴需要用枕头领取，记得找个凉快地儿睡，别中暑了；新人迷失的自己去因果科善后，记得走OA；
还有那个把人带死的，别自己鼓捣歪门邪道了，要么自费买药，要么去轮回科捞人。要是用外神的仪式闹出祸患来，你等着稽查科给你好果汁吃吧！
李克怒气冲冲地把烟头插进烟灰缸，助理胡进荣还没回消息，别是叛逃了吧……
“对了，你见过小胡吗？胡进荣。”李克放缓语速问道。
被森冷语气镇住的宛典也将烟头熄灭，答道：“见过……”
“好个小胡，工作就这么搞是吧……”李克看了一眼烟灰缸，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垫上了湿面纸，他脸上的怒色顿时消散了。
好懂事的新人啊，李克越看越喜欢。会做人，敢冒险，做事细致有条理，可造之才！
“我知道了，这样吧，手底下人不懂事，没给你讲清楚。”李克把手机放在桌角，向后一瘫，“你很会来事，脑子也灵光，交给手底下的专员带我不放心。”
宛典瞪大眼睛，这是……过了？这就过了？！
李克继续道：“接下来我亲自带你。放心，我们科不愁业绩，就不给你下试用期指标了。你跟我说说小胡告诉你的信息，我简单给你补充一下。”
“好的！”宛典有意流露出一点惊喜，“小胡说公司叫‘无限可能有限责任公司’，咱们办公室是人管科-无悔组……”
不对……宛典说着说着愣住了，那个小胡不是来跑楼的吗？怎么变成公司成员了？原主要面试的公司是叫这个名字吗？
李克听了两句，见宛典没有继续说下去，眉头又皱了起来：“就这些？”
宛典还在琢磨自己是不是走错门了，还是说这个公司有两个名字……也对，美业公司名字多，有的是品牌名，有的是工商注册的名字，也很合理。
那就是说面试从楼下就开始了？小胡就是负责一面的？自己把他带上楼就过关了？宛典庆幸于自己的“好心”，实际上就是破罐破摔与人方便罢了……
“啊……对，小胡就说了这么多……他说出来跑外勤，让我带他进来……”
李克用手掌摩挲着桌子，大概是在忍耐拍桌的冲动。
“彳亍。”李克咬牙切齿，深吸口气冲宛典道：“那他肯定是没走OA了，晚点我替他做，免得影响你入职。我先给你讲讲我们组的基本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