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稍等一下。”
李克起身走向办公桌右侧，那里的阴影里竟然还有一扇门。
不多时，李克拿着一个落灰的文件盒回来坐下，宛典适时递过去一张面巾纸。
“哦……谢谢。”李克擦去文件盒上的灰，从里面取出一本员工手册递过来。
“这个是员工手册，经常有修订，你要注意，每周至少要看一遍。”
经常修订……盒子都落灰了，这又是哪个落后版本？
宛典带着疑虑翻开扉页，开篇就是一行大字：“人管科项目执行岗工作须知”
下面是版次：1145……好臭的版次……不对，这东西的版本都出到六位数了？
上次修改日期：240401……愚人节改这种文件是认真的吗？
宛典抬头看了李克一眼，对方的表情很正常，就是带着一丝……忍耐？期待？
宛典决定试探一下，放下手册，打开烟盒，连同火机一并推过去。
李克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多不好意思……晚点……嗯，下午，下午我带你出外勤的时候给你买一条哈。”
嗯……这位是真馋烟了。宛典顺势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日期：24年4月2日。
嗯？宛典揉了揉眼睛，修订日期是昨天？储藏文件的柜子灰这么大吗？
宛典又端起手册，纸质硬挺、表面光滑，没有灰……没有灰？
李克一口吸了半根烟，对宛典说道：“差点忘了，还没给你做入职手续，那外勤先不急？”
“或者你选一下，一是上午的时间你可以先看手册，下午办入职，以后有机会我再带你出外勤。”
“第二个嘛，就是我先口述几条重要的准则，然后咱们上午赶一下入职手续，下午开始实务。你怎么选？”
宛典把手册一合，往桌上一放：“我选第二个。”
“很好！”李克往烟灰缸里一触，又点了一根：“我们公司的制度是事业部核算制，咱们部门这个工作性质吧，比较特殊，权责一体，高度自治。”
“你应该可以理解吧？就是咱们要自己去获取订单，自收自支；如果需要其他部门提供帮助，那我们也得按市场定价向他们支付相应的……”
宛典点点头，和原主不同，他学的是一个经济类交叉学科，学得杂而广，自然对事业部核算模式有认知。
李克眯着眼，似乎在纠结用词，宛典接话：“资源？”
“对，资源。”李克并指点了点宛典，继续道。
“高度的权力如果没有高度的监管，那就会滋生高度的腐败。”
“所以我们公司有一个重要的部门——稽查科。别的科你都可以怠慢，唯独这个，绝对不行，一定要配合。”
李克起身绕到办公桌后面，从老板椅上抓起一件笔挺的制服，放到矮桌上。
“来，你看一下，这是我们的工服，胸口左边这个部分是用来插工牌的——出外勤的时候一定要戴好，检查仔细，不要让工牌掉了。”
“右边这个图案呢，是‘人’‘管’两个字的变体，是不是很好看？”
宛典歪着脑袋看了半天，才辨认出那两个字，点了点头。
“稽查科的工服和我们大体上是一样的，就是右边这个图案非常复杂……怎么跟你说呢……”
“总之你记好，先看工牌，确定是自己人，然后看另一边，图案越复杂，越要谨慎对待。”
见宛典再次点头，李克把工服一甩：“反正在公司里呢，工服可穿可不穿。遇到别的部门问你，你就报我名字。我可是公司响当当的响当当，谁不知……”
“不对，时间紧任务重，以后你就知道了。咱们说到哪来着……”
“刚说完稽查科，说到外勤必须穿工服、左边插好工牌。”宛典提醒道。
“哦对对对，咱们这个部门比较特殊，经常需要出外勤，具体的细则手册上都有，我简单跟你讲三个重要事项：”
“一，绝对不怜悯客户；他们看到我们肯定是有原因的，你不要轻易和他们共情，这个问题新人很容易犯。”
“二，绝对不服用产品；这个……比较复杂，但实际上也不是那么绝对的，至少我们组……咳咳，以后你就知道了，总之按流程得跟你说一下。”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李克看了一眼还剩三分之一的烟，猛嘬一口，随后熄灭，将双手摆在腿上正襟危坐。
宛典也立刻调整坐姿，拿出认真的态度。
“出外勤的时候，听到有人喊你名字，必须立刻摘掉工牌，上报，把案子转交给其他同事，然后回工位，什么也不许做。明白没有？”
宛典板着脸缓缓点头，这条居然没有展开说明？那说明真的非常重要……
“那个……组长？”
“哦，忘了告诉你，我叫李克，你叫我李头或者克总都行。”
什么名字……您真的压得住后面那个昵称吗……宛典没有纠结太久，问出了问题：“……李头儿，如果喊我的是同事呢？”
“哦对，还有第四点：你得给自己起个花名，出外勤的时候不许喊同事真名，同事也不会喊你真名。”
经典的三大重点有四条……
宛典实在忍不住吐槽欲望了：“李头儿，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直接禁止同事之间打听彼此的真名，只用花……代号互相称呼呢？”
李克又摸了根烟，惊喜道：“哟，你还会举一反三呢，员工手册第二章-内部关系-第一条就是员工之间不得打探真名，如不慎获悉，需到因果科消除认知。”
“那我们……”宛典更迷惑了。
“你傻啊？”李克喷出一口烟，“你来面试，我给你面试，我肯定是会知道你的名字的。我也告诉你我的，这样咱们不就公平了？”
宛典又追问道：“那不对啊，公司为什么不直接设置一个人事管理科专门负……”
李克乐不可支：“哈哈哈好小子，你好好想想，人事管理科缩写是什么？”
“人……管科？”宛典恍然大悟。
“对溜~”李克起身拍了拍宛典的肩膀，“我们组是人管科派出来赚经费的业务部门，所以我们组的工作性质很特殊，权责一体，高度自治。”
“所以公司里有很多双眼睛盯着我们呢，稽查科也是因为要成立我们这个组，才被划出去的。”
“现在，去办入职，领好你的设备，下午李爷带你出去爽爽！”
宛典立正了：“是！长官！”
“对了长官，去哪办入职？”
李克返身一指办公桌：“哝，那边有电脑。”
来到桌前，宛典才发现这堆文件盒后面别有洞天，竟然有三个工位耶！
按李克的指示找到暂无人用的电脑，用前一位的账号进入内网，填好入职信息。
内网提供了新的账号和密码后，提示宛典重新登录。
照做以后，内网的页面变得十分清新，左边的集成菜单上暂时只有两个选项：设备管理和学习资料。
李克骑着老板椅过来了：“弄到哪啦……哟，这么快？来，先点设备管理，领用设备——人管科无悔组，你先给我当助理，选这个执行助理。”
“好，还有这个，权限那栏有个下拉菜单，选‘同副组长’。”
“好了，我给你审批，等一会儿哈，我带你去领设备。”
一通操作弄得宛典眼花缭乱，忽然反应过来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没问。
“对了，李头，咱们试用期有工资吗……”
李克低头在手机上操作着，随口应道：“有啊，而且试用期肯定能过，你这个岗位第一个月大概可以领到十个中千加六百个小千……你可以理解成一万一。”
“夺少？”宛典惊得无法控制音量：“你说夺少？”
李克差点把手机丢出去，拍着胸口道：“啊哟，大惊小怪的……小胡没跟你说吗？”
宛典摇头，追问道：“头儿，咱们公司包饭吗？”
“今天不包，咱们出去吃。”
“那现在在外面吃饭一般要花多少？就简单的工作餐。”
李克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别人不好说，我们——一块钱。”
宛典震惊了，难道说这个世界的通货紧缩已经发展到一块钱就能吃饱饭的程度了？
那自己手头不到二十块……不对，原主到底是怎么走的？不是饿死的吗？
宛典赶紧摸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
蜜雪*城，一杯奶茶七块钱……和穿越前一样。
一份牛排饭，牛肉约100克，米饭150克，要价五十三块。天杀的你怎么不去抢……哦对，抢钱可能没这个来钱快。
宛典放下手机：“头儿，我们公司势力很大吗？”
李克看了一眼时间，站起身：“时间差不多了，先吃饭吧。”
“哦对了……”李克说着走进办公室旁边的门，取出一个工牌和两包衣服。
“你的工牌，还有工服。其他东西下午再给你，先把手给我。”
宛典伸出右手，李克捏住他的中指，眯起眼：“可能有点痛，可能有点晕，也可能什么感觉都没有。但是你放心，这都是正常的。”
“什……”
李克把工牌往宛典中指上一划，指腹绽开一道缝，随后它迅速扩大，翻涌的肉浪里隐约可以看到白色。
这道缝沿着手指的两面向上蔓延，越来越大，骨节完全裸露在空气中，中指变成了一朵邪异的花……
这道裂隙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好像还加快了蔓延的速度，顺着小臂一路向上，从肩部和腋下分别向头和躯干一路狂奔。
很快，宛典就感觉自己被从内到外翻转了。
还好，这一切很快就结束了，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宛典两眼发直，刚才的问句这时才完整出口。
“……么？”
李克立起工牌看了一眼，啧啧称奇：“天赋异禀啊……好好干，今日得你这一员福将，咱们无悔组说不定也能脱离人管科单干。”
“还有这个，这是工作机，千万不要遗失。”李克又摸出一部手机，连同工牌一起交到宛典手中。
“不过，这东西一般也丢不了，但是凡事最怕万一，你就当我多嘴。”
宛典捧着工牌，正面的空白处逐渐浮现出他的头像，下面也出现一行暗红色的字体：人管科无悔组-项目执行助理 宛典
“好了，下楼吃饭。”李克揽着宛典往外走，补充道：“你可以边吃边看。”
临近门口，宛典脚下一个趔趄，抬手拍在开关上，办公室里的灯亮了。
“不好意思……脚滑了一下。”宛典嘴上应付着，飞速回头瞥了一眼。
窗帘下的办公桌边，空气净化器全力运作，但空气中飘散的一丝血雾还是没有逃过宛典的视线。
一道凉意由后腰顺着脊背一路直上后脑，宛典的额头沁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