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面馆里，大林小林面前的饭菜都凉透了，小林才回过神，伸手拿起李克留在桌上的玻璃瓶。
大林也回过神：“什么情况？”
小林拔了半天，拔不动吸管，将瓶身横放，从瓶口往里看。
大林通过瓶底的小洞和小林对视，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什么超人？”大林喃喃道……
李克加大了几分手上的力量，手指几乎要陷进宛典的手臂。
“小子，我说的就是这个。”
宛典扭头看向李克，对方的目光逼视着他，脸上流动着肉眼可见的黑气。
“不要好勇斗狠。”李克逐字往外吐，“永远，不要。”
看着李克的神情，宛典竟然冷静了下来。
“现在，跟我上楼，拿工服，出外勤。”
说着，李克戳了一下电梯上行键，那个可怜的按钮再也无法回弹了。
电梯上行。八楼，到了。
两人先后冲出电梯，冲在前面的李克双臂一震，紧闭的钢化玻璃门爆碎。
来不及思考太多，宛典脑中的怒意如海啸般冲击着仅存的一点理智，那是迫于李克蛮力而产生的脆弱底线。
不过问题不大，李克会逐渐夯实那道海墙的。
办公室的门似乎也懂得趋吉避凶，它竟然是打开的。不过两人都没有在意，抓起工服就往外跑。
会客区的沙发上坐起来一个黄毛，他挠挠脑袋自言自语道：“出任务出傻了？刚刚是不是有人进来？”
紧闭的办公室门不会回答他。
电梯下行。
宛典撕扯着工服的塑料包装，这纤薄的塑料怎么这么难拆？
李克已经穿好工服，借着电梯光滑的厢壁检视自己的仪容仪表。转头一看，这傻小子怎么还被塑料包装难住了。
夺过工服，在边缘找到粘贴处，李克抬起两根手指，在宛典如同要跳出眼眶喷火的眼神中，轻巧地打开包装，把工服塞进对方手里。
宛典深吸口气，将工服套上，就要把工牌往胸袋里插。
李克拦住了他：“别急，这一次外勤你看着就行，胡进荣要一变了。”
宛典一愣：“一变？什么是一变？”
“你待会就知道了。”
一楼，到了。
这次李克没有急着走出去，他拉住宛典的胳膊：“小子，勇和莽是不一样的，先看看情况。”
按理说，现在已经过了午饭点了，他们二人离开商业街的时候，路过的店里也只有寥寥几个人，现在写字楼一楼大厅里应该有不少看热闹的人才对。
李克的话提醒了宛典，他缓缓蹲下身，按住电梯开门键，和李克一上一下将脑袋微微探出电梯。
眼前的景象……宛典把头缩了回去，庆幸中午点的不是肉末拌面。
浓郁的血腥味随着冷气灌入电梯厢，并且好像还在顺着腿往上爬。
宛典突然感觉到喉头一阵瘙痒，张口吐出一只肉蟑螂。
李克也把头缩了回来，看宛典没动静扒拉了他一下。
“喂，”宛典还是没反应，李克低声喝道：“愣什么呢？”
宛典抬起脸，一对对触须从他脸上的孔洞探出来，在空气中招摇。
“我*……”李克以为自己见识过很多东西了，这还是头一回带新人就见到如此奇景。
李克赶紧弯腰从宛典手里抽出工牌，深吸口气，插进宛典胸前的口袋里。
随后如法炮制，也插上了自己的工牌。
两只眼睛先后从宛典和李克工牌露出胸袋的部分张开，工牌发出提示音。
“稽查科，员工编号328919很高兴为您服务~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脸吗？你一定是帅哥吧！”
“稽查科，员工编号389，108，很不高兴为你服务。”
李克双手往兜里一揣，再掏出来时，手上附着了一对暗红色的拳套。
“怎么还是你们俩，没头脑和不高兴。”李克在胸前一对拳，拳套从暗红色变成了暖橙色。
“能不能换一个人，这回招的新助理灵感太高了，还没来得及做规培，外面那个东西才刚一变就把他污染了……”
“核对一下员工编号……”
“114314”李克和工牌那头的清冷女声同步念出工号。
“核对正确，114314，请说明外勤类型和现场情况，或者让我直接看……”
“我还是更希望你叫我的代号……”李克没有回答问题，反而向稽查科提起建议。
“对对对！我要看，新的负责人员快露脸呀，别让人家一直盯着铁皮看嘛QAQ”
李克叹了口气，揪起瘫软在地的宛典，照着工牌念道：“见习助理，污染系数1……灵感这么高吗？1就晕了？”
“咳咳，如前言，见习助理已失去意识，现由带新人员，代号‘暴徒’执行汇报，请稽查科核对员工编号。”
“你的代号已经不是‘暴徒’了，”清冷女声说道。
李克耸了耸肩：“见习员工编号……”
“嗳，不让看脸……哦哦，见习员工编号……”
“147571……”
“核对正确。如果可以看一眼他的脸就更好……咦惹！这是什嘛！蟑……蟑……”
李克把宛典拖出电梯轿厢，好消息是随着肉蟑螂的扩散，电梯已经彻底被卡在一楼了。
什么？这是坏消息吗？坏消息明明是一楼看热闹的那群人都被同化成肉蟑螂了好吧！
“请执行监察确认现场情况。申请使用情力。”
“情况已确认，批准申请，请注意保持情绪平衡，祝你武运昌盛。”
“好！”拳套互相敲击，变为紫色，李克大喝：“欲：求生！”
恒富产业中心，高约33米，共有十层，作为本市的老牌写字楼，已经在这片土地上屹立了近二十年。
此刻它迎来了计划外的拆迁，密密麻麻的肉色蟑螂从一楼开始蔓延，不断同化沿途的一切，包括钢筋混凝土。
当它们找不到可供分解的养料时，隐匿在虫群内部的意识苏醒了，肉蟑螂们逐渐团成一个高大的人形，在冲天而起的尘烟中，它站了起来。
“……我……”
“要……”
“……活！”
臃肿的人形站在尘烟中，发出第一声吼叫。
“‘暴君’，目标客户胡进荣意识已复苏，判断进入二变，请立刻采取措施。”
宛典昏昏醒转，一睁眼就看到李克举着一面紫色光盾，光盾边缘延伸出一个半透明的球壁，外面爬满了肉色的蟑螂……
就是刚才满大厅哪哪都是的恶心东西。
宛典嗓子一痒，李克注意到他醒了，立刻对着他大喝：“收神！止念！”
宛典的思路竟然被喊停了，喉头的瘙痒感也荡然无存，还没等他露出惊讶的神色，李克的下一个指令到了。
“把手揣进兜里，想想你现在需要什么！”
宛典的脑子一片空白，近乎条件反射般将手插进兜里，然后拔出来一瓶杀虫剂。
“额……头儿，这个……”
李克气笑了：“这么多虫子，一瓶够吗？”
宛典也感到好笑，忽然感觉兜里一沉，这回的家伙大的出奇，好在这件工服也很神异，竟然顺产下来了……
一套农药喷雾器。
这小子是指望不上了，除了灵感高得离谱以外也没什么用啊。李克从兜里掏出手机，点了两下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黄毛！穿工服了没？插卡，用你的欲剑！”
“什么叫砍什么？你刚睡醒？你把窗帘开开，看一眼你就知道砍啥了。”
拳套上的紫色开始朝黄色转变，李克胸前的工牌立刻发出警告。
“‘暴君’，请注意控制情绪，这个数量的二变体无法用愤怒扑杀，请注意避免危险操作。”
李克深吸一口气，把手机丢给宛典：“小子，你跟他说，让他用……额，我想想用啥哈……”
宛典接住手机往耳边一靠，对面听起来是一位很年轻的男性，他还在喋喋不休地解释。
“克总，不是我的问题，这个数量的二变体形成的人形，你不找到弱点我得砍到什么时候去……”
宛典也摸出工作机，打开员工手册，这玩楞的编写者好像也知道自己写得太多了，竟然有模糊搜索功能。
一边搜索“二变体”一边朝话筒说话：“喂？可以听到吗？我是见习员工……”
李克一边控制情绪，维持强烈的求生欲，一边答道：“你代号也不用想了，就叫‘小子’。”
那不是见谁都自动矮一辈吗？宛典腹诽着，暗下决心，转正之后一定要把代号改成“覆倾”。
嘴上还是很老实的：“代号‘小子’，可以麻烦您告诉我恶变体的弱点可能是什么吗？”
电话另一头的声音一顿，接着道：“新人？做什么的？”
这时候是关心这件事的时候吗！宛典手上一用力，捏得工作机吱吱响。
还好员工手册不会聊闲天，信息找到了：
二变体，指一变体的进阶，通常是异变程度加深的结果，其标志特征有：本体意识苏醒、口吐人言、破坏力加剧等……
很有意义的科普，可惜现在是废话。宛典再次补充词条“+弱点”
“喂？这新人好没礼貌啊，这么快就开始霸凌前辈了吗？你是霓虹人吧？下克上不一直都是你们的传统艺能吗？”
好想挂电话啊……宛典咬紧牙关，刚才的吱吱声提醒了他，现在他的力量远超想象，还是谨慎些好。
员工手册又发力了：
二变体的弱点通常与其进入二变阶段首先展现的特质有关，如：首先恢复意识的，向其核心注入相反情欲，形成对冲。
实战中曾出现情欲消解后完全消除异变的先例，效果最差的案例中，情欲对冲亦可使二变体退回一变阶段。
宛典抬头朝李克问道：“这头恶变体的判断依据是什么？”
李克眼睛都闭上了，只回了一句：“是二！变体，小子，舌头捋直了说话。”
宛典忍不住腹诽：这是重点吗大哥！再者说了，维持求生欲有那么难吗？
宛典又冲话筒说道：“前辈，情况紧急，事件结束我一定补偿你，你知道这头恶变体进入恶变阶段的判断依据是什么吗？”
“啊？我不道啊，我刚睡觉来的……”听筒传来的声音让宛典血压暴涨。
兜里又有东西，这回份量比上次还沉……宛典用肩膀夹住李克的工作机，伸手往里面一掏。
好东西，但不够好。宛典看着手上的单兵火焰喷射器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宛典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对着工服小声念叨了一句：“现在我可能更需要一枚氢弹。”
然后他就和胸前的工牌上张开的眼睛对上了。
还来不及感到恐惧，工牌叫起来了：“哇！是眼镜帅哥诶！好斯文……你不会切开是个败类吧！”
嘶……还有别人？宛典赶紧询问：“你看到全程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你叫我一声‘宝贝’我就，告，诉，你~”
宛典深吸一口气，这公司除了业务不正常、产品有问题、客户变怪物以外，不出意料地连雇员都没有一个正常的呢~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有松弛感呢！
李克睁开了眼，那是一双赤红的眼睛，暴虐的情绪和强烈的自我厌恶——更像是一种极端的自毁倾向——在眼睛里流淌。
这很矛盾对吧？如此爆裂的情绪却像液体一样……但宛典想到的是岩浆，一种无声地流淌着的死神。
宛典顿时感到不妙，赶紧把两台手机都揣进裤兜，手忙脚乱把火焰喷射器背到背上，又想了想，把农药喷雾器也拎起来备用。
“我，受够了。”
随着这句宣告，紫色屏障向外爆碎，瞬间变成无数不规则的黄黑色破片，朝外迸射。
几乎同一时间，宛典按下了火焰喷射器的扳机，热浪滚滚，烈焰飞溅，所过之处一片黑烟升腾。
这玩楞比预想的要好使，烧过的蟑螂连灰都不剩耶！
李克手上的拳套一金一黑，细细观瞧，那金色分明是炽烈过了某个限度的黄色，那黑色则幽暗深邃到了极致，甚至连棱角都没有散射出丁点光亮。
“唉，‘暴君’，你的愤怒和杀戮倾向再次突破临界……我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
“新人，祝你好运。”
宛典脖子一伸：“我？”
强烈的情绪几乎要冲溃李克的情绪，这一刻他不想再克制了，随着双眼再次闭合，他的肢体无意识般摆动起来。
随着李克的动作，古朴的韵律如有实质，一层层扩散的波动将所过之处的一切事物碾轧、破碎，直至化为无形的齑粉，随波动向外扩散。
宛典的工牌又犯起了花痴：“好帅……除了稽查科的执行监察专员以外，见者无一生还；‘暴君’的毁灭之舞……每次看都让人泪目呢……”
宛典眼珠都要瞪出来了，那波动扩散的速度奇慢，但自己这也没地方躲啊……不是，小爷刚重生又要死逑了？这人生的捷径也太短了吧！
不对……冷静……二变体还有什么特征……恶变加深、本体意识苏醒、口吐人言……
口吐人言？意识苏醒？那它是不是外形上也会更趋近于人？宛典左右打量，四周的蟑螂好似无穷无尽，但人直立的时候，只有双脚着地啊！
赌一把，就赌你还有人性。宛典心一横，将农药喷雾器朝远离李克的方向奋力一掷。
巨大的力量使农药喷雾器在脱手之前就发生了形变，随后它砸进看起来软绵绵的虫堆里，碾碎一批，又炸起一片蟑螂。
宛典双手压住上跳的火焰喷射器，朝农药喷雾器落地的方向喷射。
高温引爆了农药喷雾器，清出一小块空地，宛典赶紧跟上，踩着升腾的热浪和焦臭向前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