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在一把揪住王缗的领子:“你吃这么大个有个*用啊!”
常在用空着的手指向糊成一团的纸:“你**不知道这东西有多恐怖吗?你还带过来找我!”
又指向王缗手里几乎空了的杯子:“那么大个人,连杯水都端不稳,你这样的饭桶到底是怎么当上科长的!”
王缗缓过了最初的那口气,现在镇定了许多,甚至还知道应嘴了。
“怎么来的?颛三变砍废了六欲,还把稽查组砍成了稽查科,就这么来的呗!”
一听这话,常在气不打一处来:“原来你还记得那天啊?你告诉我,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上哪再找一个像六欲前总办那样天赋异禀的人?”
王缗挣开常在的手:“得了,一把年纪的人了,这种时候不该想办法吗?你还撒上气了?”
云如意突然自行运转,在办公桌和王缗之间立起一道云墙,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剑气组成的网从桌上爆射而出,将轮回科办公室大部扫了个七零八落。
王缗一怔,站在他面前的常在身上再次落下一滴血珠,随后爆散成一团玻璃渣。
夭寿啦!
王缗两只胖手往上一举,就要发出尖叫,一只手扯了扯他的裤腿。
低头看去,脚边摔了一个常在。王缗一口气堵在咽喉,好悬没噎过去。
常在埋怨着:“不是,都是老同志了,你就不能看在公司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吗?”
王缗亡魂大冒:“三轮儿,你可别说了,你就好像那个戏台上的老将军……”
常在乐了:“威风不减当年?”
王缗摇头:“背上插满了flag。”
常在没听明白,但也不想纠结这些了,他抓着王缗伸来的手坐起来,努力思索。
“常言道,万物皆有生克,毒物七步之内必有解药……你应该是看到‘我’被颛一刀做掉了?”
见瞎猫点头,常在继续推理:“然后意识到危险的你升起云墙,想寻一个安全之处,然后就到我这来了?”
瞎猫还是点头,常在继续道:“从层级上说,我们俩是公司现在仅存的科长了,云如意把你送过来也不算有错……”
然后他的语调猛地上扬:“可问题是我就是个纯后勤啊。颛又不是死耗子,你这个瞎猫就是个废物。我们俩凑一块儿都不够颛砍一轮的,凑一起有个毛用啊?方便颛一轮打完吗?”
王缗还要点头,忽然意识到常在说的话实在是不似人言,连连摇头。
常在翻了个白眼:“你舌头让颛切了?不会说话了?”
王缗眨眨眼:“对哦……不对,你分析这一通,除了我们俩凑一块方便送菜以外,还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吗?”
常在乐了:“你管这个叫‘建设性意见’?”
王缗往椅子上一瘫:“那咱俩就纯等死呗?”
常在推了一把办公桌,纸屑和木屑飞溅,只剩下白祎的那页万卷书依旧悬浮。
“得得得,老子珍藏的烟也让那个老登切碎了,瞎猫,带烟了吗?”
王缗回敬以白眼:“小爷上台主持流程的……还真带了。”
常在往地上一坐,接过王缗递过来的烟卷,就着对方递过来的火点燃。
“嘶……呼——”常在的五官皱成一团,“真不该听那个崽子的话,戒烟这么多年,到头来吸的还是断头烟。”
王缗缓缓吐出一口烟气,接口道:“可不是吗……不对,小爷的裤兜什么时候被切开了?”
常在僵住,看了一眼手上的烟卷:“你……买的烟有过滤嘴?”
王缗脸色惨白,嘴上还在回怼:“这年头上哪买老烟卷儿去……”
常在慌了,抬手在王缗胖腿上摸索伤口,舌头开始不听使唤:“你……你你放……放松……兴兴许……只是裤子刮……”
肾上腺素急速上升,王缗的理智重新占据了上风,一点灵光闪过:“三轮儿,你也加入了崽子的计划?”
常在怎么也摸不到伤口,急得不行:“什么破计划,你别动啊!”
王缗抓住常在的手,急声追问:“三轮儿,所有档案你这都有,六欲前总办的天赋是什么?”
常在怔怔地看着那双难得闪烁着睿智光芒的小眼睛,答道:“我……忘了……我只记得祂的灵感异于常人……”
王缗指着那张纸哈哈大笑,常在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云如意的云墙不知何时消失了。
也就是说,这位和他一起重建公司的老伙计……
消散了。
常在盯着那张椅子,两眼发直。
一滴血珠从他的眉毛垂落,看着那点近在咫尺反而看不真切的红,常在突然笑了。
他突然想起昨天,因果科的言过来要了一套图纸,那是用来制造“眼禁”的图纸。
“老东西,我在轮回里等你。”
随后他也化成一团玻璃渣,办公室里只剩下一张悬浮的纸。
尽管失去了观测者,界画内的事件依旧在演变。
随着常在的消散,白惑不动声色地朝王的身侧进了一步,随后将站位调整到白祎身后。
在他之前,瑞已经拖着宛典站到白祎身后了,暴露在颛视界内的,只有斗志愈发昂扬的李克,和至今还没搞清楚状况的獬豸。
李克朝獬豸一招手:“小子,过来!”
獬豸扭头看向李克,颛又弹响了膝上的剑。
没有任何前兆,细密的刀斧斫痕以颛为中心向四面扩散,白祎信手挥出一页纸,伴随着纸屑化作漫天飞雪,这一面的刀斧被抵消了。
另一边,李克沉声暴喝,拳风鼓荡间,无形之物亦被消解。
颛抬眼瞥了一眼,继续弹动青铜剑。
尽管祂什么也没说,但集中袭向李克的攻击已经表明了祂的不满。
李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这样就对了,有什么都冲他来,省得他还要分神。
在万兵交错间,李克拳如流星,不退反进,缓慢而坚定地朝颛挺进。
宛典挣脱瑞的强人锁男,冲白祎问道:“科长,李……头儿不是有伤在身吗?”
白祎转头面带微笑:“你想说什么?”
宛典一窒,还是没管住嘴:“咱们就站在这什么也不做吗?”
白祎深深看了宛典一眼,将视线转回二王之前撂下一句话。
“首先,我保证过,这次我会护住你。”
“其次,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长征。”
宛典听得莫名其妙,这位仁兄是不是把自己认成别的什么人了?
还有,第二句话的意思……不会是他要坚决履行添油战术吧?明明可以并肩子上的,为什么非要一个一个上呢?
想不明白不要紧,李克也想不明白,他心头只有一个念头:向敌出拳,先敌出拳。
他的双拳越挥越快,心境通明也就意味着心无杂念,每一次挥拳都会带走一点拳套上沾染的色彩,每一次挥拳都会距离目标更近一点。
在眼花缭乱的拼杀中,李克站到了距离颛三步之遥的地方,他的拳套彻底回归肉色,仿佛在挺进的过程中损耗殆尽了一样。
在这个距离,颛也不得不将视线完全投注在这个对手身上。昔日的部下,最惊才绝艳的继承者,却在打破六欲的垄断之后,选择了无耻的背叛。
“你,不错。归降,你依旧可以沐浴在我的荣光之下。”
李克嗤笑一声:“老东西,不装了?还是说你也顶不住这样的消耗了?”
宛典的视线越过颛的肩头,落在李克的……下……上……人中上。
一滴异常粘稠的黑血,在李克的脸上同样缓慢而坚定地留下它的足迹。
李克也到强弩之末了。
“啧。”李克抬手擦去黑血,“这回,三步。”
他抬起手,将大拇指朝下,继续道:“下一回……”
“砰——”
李克,殁于醢刑。
“你——”颛看着獬豸,摇了摇头,“颛顼本是圣人王,何须獬豸空置喙?”
抬手挥散獬豸,就像擦去一粒雪。
颛顼转身看向二白:“你们呢?怎么选?”
白祎正要开口,白惑拉了他一把,朗声道:“你自诩圣王,何须贤人辅佐?”
“很好。”蓍草朽坏,颛顼的视线越过白祎,落在瑞身上。
“汝有献座之功,可为侍者。”
瑞把宛典往地上一放,朝他眨眨眼:“这回你得自己管好自己的嘴咯。”
随后他从白祎身边擦过,垂手侍立在颛顼身前。
不等颛顼开口,白祎抢白:“我很好奇一件事——你有没有思考过一个问题?”
“即使我们假定公司雇员的天赋属于雇员本身,”白祎从万卷书里抽出一张新纸,夹在指间,“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力量来源于何处?”
宛典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想——白祎的天赋会不会是队友送得越多,自己越厉害?
这也很符合他的代号“宰执”啊,天下之权皆出一人,令出宰执分诸众臣……那要是其他官僚都倒牌,那宰执……
宛典额头沁出冷汗,那相权拿什么和君权抗衡?坏!白科长要玩脱了,这是最后的嘴遁了吗……
颛顼没有应答,白祎也无所谓祂作何反应,轻笑一声,自顾自往下说着。
“那自然是‘股东会’——这么说会不会太‘现代’了?”
“看来我猜对了。那‘旧日协议’——‘神灵’——‘蛮荒’——”
“‘蛮荒’。我猜对了,颛,你走错路了。”
情况有变,白祎还在使用传统艺能套话。宛典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了,眼下没有任何棋子可用了啊我的白祎先生!
白祎的衣袍下,一抹异于别处的白色吸引了宛典的注意,他悄悄凑近,不动声色地捏住它。
是一张纸。它的另一端往回扯了扯,似乎是在确认宛典是否抓到这个关键信息。
那头的力量突然消失了,宛典抬头,看着白祎向前一步,赶紧低头展开纸。
“你永远也成不了神,你的晋身之梯污秽不堪,你扛不住那个名字,更经不起历史的检……”
“哧——”的一声,那是刀斧加身的声音。
万卷书飞快翻页,但每一页都在步步紧逼的刀兵之下化作齑尘,如何繁浩的卷帙能抵挡战火的蔓延?
在最后一页纸也化作飞灰后,赤手空拳的宛典终于穿过纷飞的烟尘,直面伪王。
“吾很好奇,到底什么样的人,值得他们如此拖延,不恤一死。”
伪王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