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哥那张凶戾的刀疤脸猛地一僵,浑浊的眼珠里翻腾起惊愕和一丝被冒犯的暴怒。他枪口下意识地从我额头偏移,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手指扣在扳机上微微发白。他的矮壮同伙也停止了翻检我背包的动作,像受惊的鬣狗一样弓起背,脏污的手指握紧了腰间别着的砍刀。
“妈的…还有个漏网的?”疤哥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砂砾摩擦的嘶哑,凶狠的目光死死锁住从废墟阴影里走出的宛天伊。当他看清宛天伊沾满灰尘却依旧清丽的脸庞,以及她挺拔的身姿时,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原始的贪婪瞬间压倒了惊疑。“嗬…还是个带劲儿的妞!疤爷我今天真是走运!”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脸上横亘的疤痕因为狞笑而扭曲,“自己送上门?省得老子费劲了!正好给兄弟们解解闷儿!”
他身后的矮壮男人也发出一阵猥琐的怪笑,眼睛在宛天伊身上肆无忌惮地扫视,仿佛已经在盘算什么。
恐惧和愤怒在我胸腔里爆炸!这群畜生!我喉咙发紧,想扑上去,但额头上那冰冷的霰弹枪口如同毒蛇的信子,提醒着我下一秒就可能脑袋开花。
宛天伊却像没听到那些污言秽语。她甚至没看那两个暴徒一眼。她的目光穿透他们,如同冰冷的探针,牢牢钉在疤哥身后那扇紧闭的、泛着死寂金属光泽的合金巨门上。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她左手紧紧抓着那个特制的背包,拉链不知何时已被完全拉开,露出了里面那个神秘的黑色设备。
此刻,那设备的屏幕不再是之前定位时的幽蓝或遭遇危险时的血红,而是被一种极其诡异的、不断翻滚搅动的灰白色乱码所充斥!屏幕中心,一个尖锐的、不断闪烁的红色倒三角箭头,正疯狂地指向堡垒大门的方向!不是指向外面,而是指向里面!
“喂!小妞!跟你说话呢!装什么哑巴!”矮壮男人不耐烦地吼叫起来,拎着砍刀往前逼近一步。
宛天伊终于动了。她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那疯狂闪烁倒三角箭头的屏幕上,长长的睫毛在血红色天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她眼底翻涌的情绪。她抬起右手,不是去拿武器,而是异常平静地,用指尖轻轻拂过屏幕上那团翻滚的灰白乱码,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冰冷。
然后,她抬起头,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疤哥脸上。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洞悉一切后的、令人骨髓发寒的平静。
“狩猎场。”她的声音不高,清冷得像冰层下的水流,却清晰地穿透了废墟的死寂和暴徒粗重的呼吸,“这不是堡垒。”
疤哥脸上的狞笑僵住了,眉头凶狠地拧起:“臭娘们!胡咧咧什么!找死!”
宛天伊对他的咆哮置若罔闻,视线再次投向那扇沉默的合金巨门,仿佛在凝视着深渊本身。“信号源在里面。不是避难所…是实验室。”她的声音顿了一下,带着一种沉重的、尘埃落定般的残酷,“我们…才是被收容的‘样本’。”
最后两个字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脏上!样本?实验室?收容?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和消毒水味道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我猛地想起沈飞手臂上那诡异的荧光绿伤口,想起那些嗜血的变异巨鼠,想起那个拖着沉重履带、由废弃金属拼凑成的恐怖怪物…难道…难道这一切…?
“放你妈的狗臭屁!”疤哥彻底被激怒了,额头青筋暴跳。宛天伊的平静和话语里蕴含的恐怖真相,显然超出了他那被末日扭曲的、只信奉暴力和掠夺的认知边界。恐惧催生出更极端的凶暴。“老子看你就是吓疯了!矮子!把她给我拖过来!老子亲自教教她什么叫‘收容’!”他朝着矮壮男人咆哮。
矮壮男人脸上露出淫邪的狞笑,提着砍刀就朝宛天伊扑去!“疤哥放心!这小娘皮细皮嫩肉的,包您满意!”
“别碰她!”我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嘶吼,身体下意识地想往前冲。
砰!
疤哥手中的霰弹枪猛地一抬,枪托带着恶风狠狠砸在我的太阳穴上!
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瞬间袭来!眼前猛地一黑,金星乱冒,耳朵里充斥着尖锐的嗡鸣。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下。我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重重摔倒在冰冷的粉尘里,呛咳着,视野模糊,只能看到矮壮男人肮脏的靴子离宛天伊越来越近。
完了…一切都完了…沈哥…天伊…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将我最后一丝力气也抽走。
就在矮壮男人那只布满老茧和污垢的脏手即将抓住宛天伊手臂的刹那——
“嗡————”
一阵低沉、浑厚、如同巨型引擎启动前蓄力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从我们身后那扇厚重的合金门内部传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令人心脏为之共振的力量,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叫骂和喘息!
嗡鸣声持续着,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地面,那层厚厚的灰白色粉尘,开始极其细微地跳动起来!
矮壮男人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淫笑瞬间冻结,化为惊疑和一丝本能的恐惧。他猛地回头看向合金大门。
疤哥脸上的暴怒也僵住了,他握枪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门,瞳孔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急剧收缩。
嗡鸣声达到了一个顶峰!
“咔——锵锵锵锵!!!”
一连串巨大、清脆、带着金属摩擦特有的刺耳噪音骤然爆发!那扇严丝合缝、如同整体浇筑的厚重合金巨门,门缝间那些复杂的、如同电路板般的凹槽纹路,猛地亮起刺目的蓝白色光芒!光芒如同有生命的电流,沿着纹路飞速流淌、汇聚!
紧接着,在疤哥、矮壮男人以及我惊骇欲绝的目光中,这扇象征着“人类最后希望”的巨门,竟从正中央无声地、平滑地向内滑开!沉重的合金门板摩擦着隐藏的轨道,发出低沉而持续的金属呻吟,露出后面一片深邃、冰冷、泛着惨白灯光的通道!
不是开启一条缝,而是彻底洞开!仿佛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无声地张开了它吞噬一切的大口!
通道内吹出的风,带着一股冰冷的、如同大型机房般的金属气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淡淡的化学药剂的味道,瞬间冲散了废墟里弥漫的硫磺和焦糊气息。
疤哥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刀疤的狰狞和一片死灰般的惨白!他握枪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枪口像风中芦苇般摇摆不定。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不…不可能!门…门怎么会…怎么会从里面开?!它们…它们只抓里面的…只抓里面的‘耗子’啊!!”他失声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恐而扭曲变形,语无伦次。
矮壮男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砍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双腿一软,差点瘫坐下去,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浓重的尿臊味弥漫开来。
冰冷的白光从通道深处倾泻而出,无情地照亮了门前这片布满灰尘的空地,也照亮了门外三个渺小、惊恐、如同待宰羔羊般的身影。
门内,并非想象中荷枪实弹的人类守卫。
三个“东西”,如同从冰冷的钢铁坟墓中爬出的守墓者,无声地矗立在惨白的光源之下。
它们有着大致的人形轮廓,但浑身覆盖着厚重、毫无光泽的暗灰色合金装甲,关节处由粗大的液压杆连接,线条冷硬得如同工业机床。头部是一个完全密封的、没有任何观察窗的菱形金属头盔,只在眼睛和口鼻的位置,排列着几排细小的、散发着幽暗红光的传感器光点。它们的身高远超常人,接近两米五,站在那里,如同三座沉默的钢铁墓碑,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没有枪,但它们的双臂末端,是两只巨大、覆盖着金属指套的机械手,此刻正微微垂在身侧,指关节处发出极其轻微的液压系统运作的“嘶嘶”声。
“铁…铁罐头…”疤哥的牙齿疯狂地打颤,身体筛糠般抖动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端恐怖的回忆,眼神涣散,充满了彻底的绝望。矮壮男人更是直接瘫软在地,双手抱着头,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呜咽。
宛天伊站在稍远一点的位置,在门开的瞬间,她瞳孔骤然收缩,身体极其细微地绷紧了一下,随即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她没有后退,反而微微抬起了下巴,眼神锐利如刀,紧紧盯着那三个“铁罐头”头盔上闪烁的红点,握着背包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她那个黑色设备的屏幕,倒三角箭头闪烁得更加疯狂,几乎连成了一片刺目的红光。
时间仿佛被那惨白的光线冻结了一秒。
下一个瞬间,变故陡生!
三个“铁罐头”头盔上的红色传感器光点猛地转向!冰冷、毫无感情的目光瞬间锁定在疤哥和瘫在地上的矮壮男人身上!
没有任何警告!没有电子音提示!
最靠近疤哥的那个“铁罐头”,覆盖着厚重装甲的右肩猛地一震!肩甲下方,一块巴掌大小的装甲板无声滑开,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布满散热孔的发射口!
“嗤——!”
一道刺目的、手臂粗细的幽蓝色电光如同毒蛇出洞,瞬间撕裂空气!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高频电流通过的刺耳尖啸!
电光精准无比地轰击在瘫软在地、正试图爬起来的矮壮男人身上!
“呃啊——!!!”
凄厉到非人的惨叫骤然爆发!矮壮男人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猛地向上弓起,又重重砸落在地!他的身体疯狂地抽搐、痉挛,皮肤表面瞬间变得焦黑,无数细小的蓝色电弧如同活物般在他体表疯狂跳跃、流窜!一股蛋白质被瞬间烧焦的恶臭伴随着青烟猛烈腾起!他的惨叫只持续了不到两秒,便戛然而止,身体如同破麻袋般瘫软下去,只剩下四肢末端还在神经质地微微抽动,口鼻眼耳中渗出暗红色的血沫,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熟肉混合着焦臭的恐怖气味。
这骇人的一幕就发生在疤哥眼前!
“啊——!!!”疤哥彻底崩溃了!极致的恐惧瞬间摧毁了他所有的凶悍。他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般的尖叫,再也顾不得什么枪,什么女人,什么堡垒!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猛地转身,像只受惊的兔子,手脚并用地朝着远离大门、远离那三个恐怖杀神的废墟亡命逃窜!他甚至丢掉了那把他赖以逞凶的霰弹枪!
他的速度爆发到了极致,求生的欲望让他爆发出远超平时的力量,朝着最近的一堆扭曲的钢筋混凝土残骸冲去!只要躲进去!只要躲进去就…
然而,他的动作在“铁罐头”面前,慢得如同慢放。
距离疤哥最近的那个刚刚发射了电击武器的“铁罐头”,覆盖着金属指套的巨大右臂猛地抬起!手臂后方的装甲缝隙里喷出一股短暂的白雾,那是超高压液压系统瞬间爆发的迹象!
嗡——!
粗壮的、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液压驱动手臂,带着撕裂空气的沉闷呼啸,如同一条锁定猎物的钢铁巨蟒,瞬间弹出!速度之快,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模糊的灰影!
目标,正是疤哥那拼命摆动、即将扑入废墟阴影的后颈!
“不——!!!”
疤哥似乎感觉到了身后袭来的死亡阴影,发出最后一声绝望到极致的嘶吼,拼命向前扑去!
太晚了!
咔!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如同枯枝被硬生生折断的声响,在空旷死寂的废墟上突兀地响起!
那只覆盖着冰冷金属指套的巨大手掌,如同最精准的液压钳,一把牢牢箍住了疤哥的后颈!五根金属手指猛地向内收紧!
疤哥向前扑出的身体骤然僵直!他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嘶吼,都在这一声脆响中戛然而止!他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昆虫,双腿徒劳地在空中蹬踹了一下,随即彻底软了下去。
那只钢铁巨手轻松地提着疤哥瘫软的、脖子呈现出诡异扭曲角度的尸体,缓缓收回。覆盖着金属指套的手指松开,那具失去了所有生机的躯体如同破败的玩偶,“噗通”一声闷响,重重摔落在布满粉尘的地面上,扬起一小片灰白的尘埃。他的脸朝下,脖子歪成一个正常人绝对无法达到的角度,眼睛还惊恐地圆睁着,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极致恐惧。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只有远处废墟里不知名建筑偶尔坍塌的闷响,还有风掠过扭曲钢筋发出的呜咽,如同亡魂的叹息。
冰冷的白光从通道内涌出,将门前这片小小的杀戮场照得一片惨白。两具刚刚还鲜活(或者说凶暴)的尸体以截然不同却同样凄惨的姿态陈尸当场,散发着死亡的气息。浓重的焦臭味和血腥味混合着金属与化学药剂的味道,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末日特有的死亡气息。
我瘫坐在冰冷的粉尘里,额角的伤口还在流血,糊住了左眼。眼前的一切如同最荒诞恐怖的噩梦。胃部剧烈地痉挛着,酸水混合着之前颠簸的恶心感,猛地冲上喉咙。我死死捂住嘴,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疯狂地磕碰在一起,发出“咯咯”的声响。恐惧像无数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我的骨髓。铁罐头…它们真的在…狩猎?天伊说的…是真的?我们是…样本?
宛天伊站在离我几米远的地方,脸色在惨白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苍白,甚至透出一种失血的透明感。她脸颊上那道血痕异常刺目。她依旧挺直着背脊,但紧握着背包带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微微颤抖着。她的目光没有看地上的尸体,也没有看我,而是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锁定在通道深处,那三个如同死神化身的“铁罐头”身上。尤其是那个刚刚拧断了疤哥脖子的家伙。她那个黑色设备的屏幕,红光依旧在疯狂闪烁,倒三角箭头笔直地指向通道内部。
三个“铁罐头”解决了目标,如同完成了一次微不足道的垃圾清理。头盔上的红色传感器光点,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缓缓地、同步地转向,最终聚焦在仅存的两个人——我和宛天伊——身上。
那目光,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愤怒,没有好奇,没有杀意,只有一种纯粹的、非生命的扫描和评估感。如同屠夫在审视砧板上最后两块肉的成色。
压力,无声的、如同实质般的压力,瞬间降临!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肋骨的声音,咚咚咚,像一面破鼓。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那个刚刚扭断疤哥脖子的“铁罐头”,它那菱形的金属头盔内部,突然发出一阵极其细微、如同电流杂音般的“滋滋”声。紧接着,一个冰冷、平板、完全由电子合成的、不带任何人类情感起伏的声音,从它头盔的某个发声装置里传了出来,在这片死寂的杀戮场上清晰地回荡:
“检测到…高价值…样本…编号…未识别…波动源…”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电流干扰的杂音,似乎在努力解析着什么,“…符合…强制收容…协议…优先级…最高…”
强制收容!
这四个冰冷的电子音,如同最后的审判,狠狠砸落!
几乎在电子音落下的瞬间,三个“铁罐头”同时动了!
没有交流,没有迟疑。如同被输入了精准指令的杀戮机器。
两个“铁罐头”的目标明确无比——宛天伊!它们沉重的合金身躯启动时,脚下的粉尘猛地向外炸开一圈!巨大的液压驱动手臂带着沉闷的风压,一左一右,如同两道灰色的钢铁闪电,朝着宛天伊猛抓过去!覆盖着金属指套的手掌张开,足以轻易捏碎她的头颅!
而第三个“铁罐头”——那个刚刚发出电子音的——则迈着沉重、稳定、带着碾压一切气势的步伐,朝我走来!它那巨大的金属脚掌每一次落下,地面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留下深深的脚印。它那条刚刚拧断了疤哥脖子的液压手臂微微抬起,金属指套在惨白的光线下闪烁着死亡的光泽。头盔上的红色光点,如同锁定猎物的准星,牢牢钉在我身上!
“不——!”我发出绝望的嘶吼,手脚并用地向后蹭去,冰冷的粉尘沾满了全身,却无处可逃!那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我!死亡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
另一边,面对两只同时抓来的钢铁巨爪,宛天伊动了!
在巨爪即将合拢的千钧一发之际,她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一个快到极致的铁板桥!冰冷的金属指套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贴着她的鼻尖和前胸扫过!同时,她借着后仰的势头,双脚猛地蹬地,身体如同被无形绳索拉扯,向后急滑!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嗤啦!
尽管反应快到极致,一只巨爪的指尖还是擦过了她左肩的作战服!坚韧的布料瞬间被撕裂,几道深深的血痕立刻浮现,鲜血迅速洇开!
宛天伊闷哼一声,身体在粉尘地上滑出几米,撞在一个半埋的混凝土块上才停下。她脸色煞白,额角渗出冷汗,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冰。她甚至没有去看肩头的伤口,右手闪电般探入腰间——那里别着一把之前从未显露过的、造型紧凑、枪管黝黑的电磁手枪!枪口瞬间抬起,对准了离她最近的那个“铁罐头”头盔上那排闪烁的红点!
“滋——嗡!”
没有震耳的枪声,只有一道尖锐的、如同指甲刮过玻璃的高频嗡鸣!一道刺目的、蓝白色的电磁脉冲光束瞬间射出!
光束精准地轰击在那个“铁罐头”的菱形头盔上!
“噼啪!!”
刺眼的电火花猛地炸开!那个“铁罐头”抓向宛天伊的动作猛地一滞!整个头盔瞬间被跳跃的蓝白色电弧包裹!它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液压系统发出刺耳的尖鸣!头盔上的红色传感器光点疯狂地闪烁、明灭不定!
有效!我的心猛地一跳!
但另一个“铁罐头”的巨爪,已经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朝着因为开枪而动作稍有迟滞的宛天伊当头拍下!阴影瞬间将她笼罩!
“小心!”我嘶声大喊,心脏几乎停跳!
就在这时,冲向我的那个“铁罐头”的巨大金属手掌,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风压,已经抓到了我的面前!那冰冷的金属气息几乎冻结了我的血液!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脖颈被捏碎的剧痛…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如同重锤砸在钢板上的巨响,混合着金属剧烈扭曲变形的刺耳噪音,在我身边猛地炸开!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
我猛地睁开眼!
只见那个抓向我的“铁罐头”,它那条粗壮的液压驱动右臂,竟然在距离我不到半米的地方诡异地向上弯折了!整条手臂的金属外壳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砸中,瞬间凹陷变形!扭曲的装甲缝隙里,断裂的液压管“嗤嗤”地喷出白色的高压雾气,如同受伤野兽喷吐的血液!几颗闪烁着火花的断裂线路耷拉下来!
这只“铁罐头”庞大的身躯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力冲击得猛地一个趔趄,沉重的合金脚掌“咚咚咚”向后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它头盔上的红色光点疯狂地闪烁着,似乎系统陷入了短暂的紊乱和重新平衡!
怎么回事?!
我惊愕地扭头看向攻击来源——
是那个被宛天伊电磁脉冲击中的“铁罐头”!
它刚刚从电磁冲击的僵直中恢复,动作还带着明显的迟滞和机械故障的卡顿感。而它那条没有受到攻击的左臂,此刻却以一个完全违背物理常识的、极其扭曲的角度挥出!正是它这条失控的左臂,如同失控的铁锤,狠狠地、歪打正着地砸中了同伴抓向我的那条手臂!
是故障?还是…巧合?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为宛天伊争取到了不到半秒的喘息之机!
那只拍向她的巨爪,因为同伴失控手臂的撞击干扰,轨迹发生了极其微小的偏斜!
轰!
巨爪擦着宛天伊的身体边缘狠狠拍落,重重砸在她刚才背靠的混凝土块上!
碎石如同炮弹般四散飞溅!那块半人高的坚硬混凝土瞬间被拍得四分五裂!
巨大的冲击波将宛天伊的身体狠狠掀飞出去!她在空中竭力调整姿势,但还是重重地摔在几米外的粉尘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她手中的电磁手枪也脱手飞出,掉落在不远处的瓦砾中。
“天伊!”我肝胆俱裂。
宛天伊挣扎着想要爬起,但显然摔得不轻,动作明显迟滞。她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眼神却依旧死死盯着那三个重新调整姿态、再次逼近的钢铁杀神。她左手紧紧抓着那个闪烁着疯狂红光的黑色设备,仿佛那是她最后的依仗。
那个手臂被打坏的“铁罐头”已经重新站稳,断臂处滋滋地喷着白雾,但它似乎毫不在意,头盔上的红光再次稳定地锁定了我。另外两个“铁罐头”也摆脱了干扰,一个继续走向宛天伊,另一个则转向那个手臂失控、还在原地因为机械故障而微微抽搐的同伴,似乎在评估它的状态。
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急促:“目标样本…反抗…威胁等级…提升…执行…强制镇压…程序…”
镇压程序!它们要下死手了!
三个“铁罐头”,带着更加冰冷的杀意,如同三座移动的钢铁堡垒,再次压缩着包围圈!死亡的阴影,浓得化不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我和宛天伊即将被彻底碾碎的绝境之时——
“嗡——————!”
一阵比之前开门时更加低沉、更加浑厚、带着某种古老韵律的震动,猛地从我们脚下的地底深处传来!如同沉睡的巨兽在深渊中翻了个身!
这震动并非来自堡垒内部,而是来自更深处!来自这片饱经摧残的大地本身!
轰隆隆隆…!
大地剧烈地颤抖起来!这一次,不再是之前的余震!这震动狂暴、原始、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脚下的地面如同狂暴海面上的甲板,疯狂地上下起伏、左右摇晃!
“啊!”我再也无法保持平衡,整个人被狠狠抛起,又重重摔落!眼前天旋地转!耳边充斥着震耳欲聋的、如同千百面巨鼓同时擂响的轰鸣!那是大地板块在哀嚎!是城市骨架在断裂!
“轰!哗啦——!”
不远处,一座本就摇摇欲坠的、巨大的冷却塔残骸,在剧烈的震颤中再也支撑不住,如同被推倒的积木,轰然向内崩塌!成千上万吨的钢筋混凝土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砸起冲天的烟尘!紧接着,是更远处的厂房、办公楼…连锁反应般的崩塌如同死亡的浪潮,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席卷而来!
“警告!地壳应力…超出阈值…结构稳定性…急速恶化…”那个发出电子音的“铁罐头”平板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夹杂着刺耳的电流干扰杂音。它们三个那沉重、稳固如同山岳的身躯,在这天地之威面前,也第一次出现了不稳!它们不得不停下逼近的脚步,巨大的金属脚掌重重踩踏地面,液压系统发出高负荷运转的尖啸,努力维持着平衡!头盔上的红色光点疯狂闪烁,似乎在进行着高速的计算和重新定位。
大地撕裂的怒吼吞没了一切!视野被狂舞的烟尘遮蔽,只能看到近处地面如同沸腾般开裂、拱起!巨大的裂缝如同贪婪的黑色巨口,在脚下蔓延!断裂的钢筋发出刺耳的呻吟,从开裂的混凝土中被强行抽出、扭曲!
“罗毅!”混乱中,一个清冷的声音穿透了震耳欲聋的轰鸣!是宛天伊!
我勉强抬起头,透过弥漫的烟尘,看到她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左肩的伤口在剧烈动作下不断涌出鲜血,染红了撕裂的作战服。她脸上沾满了灰尘和血污,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在风暴中燃烧的寒冰!她指向那扇洞开的、在剧烈震动中依旧稳固得如同山岳的合金大门,以及大门内那条被惨白灯光照亮的、深邃的通道!
“通道!进去!”她的声音因为震动和嘶喊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是唯一的路!快!”
进去?!进入那个狩猎场?!进入那个要“强制收容”我们的地方?!巨大的恐惧让我浑身发冷!但看着周围如同末日般崩塌的景象,看着那三个在震动中暂时被牵制、却随时可能重新扑上来的钢铁杀神…
轰!!!
一道足有数米宽的恐怖地裂,如同黑色的闪电,瞬间在我们刚才停留的空地边缘撕开!深不见底!翻滚的烟尘和碎石如同瀑布般向内倾泻!
留在这里,只有被活埋,或者被“铁罐头”撕碎!
没有选择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恐惧!我猛地从地上弹起,不顾一切地朝着那扇洞开的、如同巨兽咽喉的合金大门冲去!每一步都像是在起伏的波浪上奔跑,随时可能摔倒!
宛天伊的动作更快!她强忍着伤痛,如同离弦之箭,几个起落就冲到了我的前面!她没有回头,径直冲向通道入口!
在我们身后,那三个“铁罐头”似乎也完成了对当前环境的重新评估。面对这毁灭性的天灾,它们似乎放弃了立刻抓捕的意图,沉重的身躯在震动中异常稳定地转向,也朝着通道入口移动!速度虽然不快,但那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紧紧追随着我们!
“跑!别停!”宛天伊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冲进通道的瞬间,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金属和臭氧味道的空气猛地灌入鼻腔,刺激得我连连咳嗽。通道内部远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宽阔、高耸,两壁和天花板都是光滑的银灰色合金,散发着恒定不变的惨白色冷光。脚下是粗糙的、布满细微网格纹路的金属地面。这光芒冰冷、均匀,没有任何阴影,却给人一种置身于巨大金属棺材内部的窒息感。
身后的震动和崩塌的巨响被厚重的合金大门隔绝了大半,变得沉闷而遥远。但那三个“铁罐头”沉重的脚步声,却如同跗骨之蛆,在空旷死寂的通道内回荡、放大!越来越近!
“这边!”宛天伊没有丝毫停顿,目光快速扫过通道两侧。通道并非笔直,前方不远处就有一个向左的直角拐弯。她毫不犹豫地朝着拐弯处冲去!
我拼尽全力跟上,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额角的伤口在奔跑中再次崩裂,温热的血液流进眼睛,视野一片模糊的血红。身后的金属脚步声如同死神的倒计时,沉重地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刚冲过拐角,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似乎是一个更大的、类似连接枢纽的空间。惨白的光线下,能看到几条不同方向的通道在此交汇,如同钢铁巨兽的血管分支。空间中央,矗立着几根粗大的、包裹着银色金属外壳的支撑柱。更远处,隐约可见一些紧闭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合金门扉。
而就在我们正前方十几米的地方,通道的尽头,赫然又是一扇厚重的合金门!这扇门比入口小一些,但同样严丝合缝,门上没有任何把手,只有一个不起眼的、泛着微弱蓝光的掌纹识别面板!
死路?!
我的心瞬间沉入谷底!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我淹没!没有路了!身后是追兵!前面是打不开的门!
“身份识别!快!”宛天伊已经冲到了那扇门前,声音急促。她毫不犹豫地将右手手掌按在了那个泛着蓝光的识别面板上!
嗡…
识别面板的蓝光瞬间变成扫描的红色线条,快速在她手掌上划过。
“嘀——!”
一声短促而刺耳的电子音响起!面板瞬间转为刺目的红光!一行冰冷的白色文字在面板上方的小型显示屏上跳出:
【访问权限:拒绝。身份:未授权访客。】
“该死!”宛天伊低咒一声,猛地收回手,眼神中闪过一丝焦躁。她迅速看向四周,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支撑柱和紧闭的门扉,似乎在寻找任何可以利用的掩体或出路。
就在这时,沉重的金属脚步声已经逼近拐角!那三个“铁罐头”的身影即将出现!
完了!彻底完了!我背靠着冰冷的合金门,浑身冰凉,连逃跑的力气都失去了。我看着宛天伊,她紧咬着下唇,鲜血从唇缝渗出,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冷静。她再次握紧了那个闪烁着疯狂红光的黑色设备。
“检测到…目标样本…位置锁定…”冰冷的电子音从拐角处传来,带着一丝干扰的杂音,“…执行…强制收容…”
沉重的脚步声踏入了这个连接枢纽空间!三个巨大的钢铁身影出现在拐角处,冰冷的红色光点瞬间锁定了背靠大门的我们!它们沉重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如同三座移动的绞刑架,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一步一步,稳定地逼近!覆盖着金属指套的巨大手掌微微抬起,液压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随时准备发动致命的擒拿!
通道尽头的合金门冰冷地隔绝着生路。身后是步步紧逼的钢铁杀神。我和宛天伊被堵死在这个空旷的枢纽空间,如同笼中的困兽。绝望的阴影,浓得如同实质。
宛天伊猛地抬头,目光不再看那些逼近的“铁罐头”,而是死死盯着手中那个疯狂闪烁红光的黑色设备屏幕!屏幕上,那个倒三角箭头已经不再指向堡垒深处,而是…剧烈地、混乱地、毫无规律地跳动着,仿佛内部的指针彻底失灵!而那团翻滚的灰白乱码,此刻正中央,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由更深的灰色线条勾勒出的符号,正一闪而逝!
那符号…像是一个被斜线贯穿的、扭曲的沙漏!
看到这个符号的瞬间,宛天伊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她猛地抬头,对着那扇冰冷的、拒绝我们的合金大门嘶声喊道:
“零号样本!我知道你在听!打开门!或者我们一起死在这里!看看你那些‘牧羊犬’,会不会连你一起‘收容’?!”
她的声音在空旷冰冷的金属空间里尖锐地回荡,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和洞悉一切的冰冷!
零号样本?!
我惊愕地看着她,又看向那扇冰冷的门。里面…有人?牧羊犬?是指这些“铁罐头”?
就在宛天伊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那扇冰冷的合金大门内部,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如同精密仪器启动的嗡鸣!紧接着,那个刚刚拒绝我们的掌纹识别面板,上面的刺目红光骤然熄灭!
整个面板,连同门上那些细微的纹路,瞬间转为一种深邃、平静的幽蓝色!
【嗤——】
一声轻微的气动声响起。
那扇厚重的合金大门,竟悄无声息地、平滑地向内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门内,并非预想中灯火通明的空间,而是一片深邃得如同宇宙背景般的黑暗!只有门缝边缘,被通道惨白的光线照亮了一点点粗糙、布满管线和水渍的金属墙壁轮廓。
一股更浓郁的、混合着陈旧金属、机油、消毒水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霉味的冰冷空气,从门缝中汹涌而出!
门开了!
宛天伊没有丝毫犹豫!在门缝开启的刹那,她猛地抓住我的手臂,力量大得惊人,将我狠狠推向那道门缝!“进去!!”
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得踉跄着撞向门缝!在身体没入门后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的瞬间,我下意识地回头——
只见那三个“铁罐头”已经逼近到不足五米!它们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开门变故干扰了,头盔上的红光疯狂闪烁,前进的步伐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不到半秒的迟滞!
就是这半秒!
宛天伊在将我推入门缝的同时,身体如同矫健的猎豹,紧跟着我的脚步,猛地侧身挤了进来!
轰!!
就在她身体完全没入门后黑暗的刹那!
一只覆盖着冰冷金属指套的巨大手掌,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风压,狠狠抓在了刚刚关闭的合金大门外侧!
沉重的撞击声混合着金属剧烈摩擦的刺耳噪音,在门板上炸响!整个厚重的门板都剧烈地震颤了一下!
“砰!!!”
厚重的合金大门,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在我们身后彻底关闭、锁死!将门外那冰冷的白光、沉重的脚步声、以及那致命的一抓,彻底隔绝!
最后映入我眼帘的,是门缝关闭前那一闪而过的、覆盖着金属指套的巨大手掌,以及门板上瞬间亮起的、代表彻底锁死的、一圈刺目的猩红色光带!
紧接着,是绝对的黑暗,和一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金属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