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那扇厚重合金大门合拢的瞬间,仿佛连带着切断了世界。最后一丝惨白的光线和门外沉重的金属脚步声被彻底吞噬,只留下一个巨大、冰冷、令人窒息的空无。绝对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间淹没了我们。空气凝滞,带着浓重的金属锈蚀、陈腐机油、消毒水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霉菌在密闭空间里发酵的酸腐气味,沉甸甸地压进肺里。
我背靠着冰冷刺骨的金属门板,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双腿早已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膝盖重重磕在同样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额角的伤口一跳一跳地疼,温热的血混着冷汗流进脖颈,黏腻冰冷。肺像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喉咙深处的灼痛。巨大的恐惧并未因暂时的逃脱而消散,反而在这片凝固的黑暗里无声地发酵、膨胀,挤压着我每一寸神经。沈飞最后被鼠群淹没的咆哮,钢铁怪物拧断疤哥脖子的脆响,还有“铁罐头”那毫无感情的电子音……无数恐怖的碎片在黑暗中疯狂闪回,几乎要将我撕碎。
“呃……” 一声压抑的痛哼从旁边传来。
“天伊?”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朝声音的方向伸出手,指尖在黑暗中徒劳地摸索,只触到一片冰凉潮湿的空气和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你…你怎么样?”
没有回答。只有她急促而紊乱的呼吸声,在死寂的黑暗里异常清晰,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刚才的摔伤和肩头的撕裂伤正折磨着她。我甚至能想象出她紧咬着牙关,强忍痛楚的模样。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那声音并非来自我和宛天伊的方向,而是从这片庞大黑暗空间的更深处飘荡过来。冰冷、平板,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合成的电子音,却又带着一丝无法完全抹去的、属于人类声带的微弱质感,在这绝对死寂的环境里,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金属板上,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终于…回来了。” 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延迟和微弱的电流杂音,“失败品。”
“失败品”三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精准地刺向宛天伊。
我猛地屏住呼吸,心脏骤然缩紧。黑暗中,我感觉到宛天伊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
短暂的死寂之后,宛天伊的声音响起。她的声音很哑,带着伤后的虚弱,却依旧维持着那标志性的、拒人千里的冰冷,甚至透出一种针锋相对的嘲弄:
“零号,” 她准确地叫出了那个代号,“把自己锁在这座……金属坟墓里,守着这些只会执行‘收容’程序的铁皮傀儡。真是可悲。” 她喘息了一下,肩头的疼痛让她的话语微微一顿,“你以为这里是安全的堡垒?睁开你那被数据蒙蔽的眼睛看看外面!大地在裂开,天空在流血,怪物在废墟里游荡!这里不是堡垒,零号!外面……才是你的实验场!才是真正运行的、更大规模的实验室!你所谓的‘末日’,不过是实验失控后泄漏的污染源!”
“零号样本”!这个在绝境中被宛天伊嘶喊出来的名字,此刻以如此冰冷的方式回应了!我的心跳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宛天伊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混沌的意识上——外面那地狱般的景象,那些变异的巨鼠,那个由废铁拼凑的怪物,甚至疤哥他们扭曲的人性……都是……“实验”?这个念头荒谬得令人作呕,却又带着一种可怕的、解释一切的可能性。
那个冰冷的女声沉默了几秒。黑暗中,只有宛天伊压抑的喘息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几秒后,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板无波,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计算般的停顿:
“实验…从未停止。变量…转移。样本…规模…扩大。观察…持续。” 每一个词都像冰冷的铁块,砸在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里,“只是…样本…不同而已。”
她的承认,轻描淡写,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毛骨悚然。外面那个正在毁灭的世界,亿万生灵的哀嚎与挣扎,在她口中,仅仅是一次“变量转移”后更大规模的“样本观察”!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从脊椎一路窜上天灵盖。
“至于…这个…新样本……”
那声音的焦点,毫无预兆地转向了我。黑暗中,我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双无形而冰冷的眼睛死死锁定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被当做物品审视的恐惧感攥紧了我。
“……纯度…惊人。” 冰冷的电子音里,似乎第一次掺入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兴奋的波动?如同化学家发现了某种极端罕见的元素。
“纯度惊人”?这四个字像四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大脑!电光石火间,无数碎片在脑海中炸开:手机警报里那句“如若幸存,请来人类最后的堡垒”;超市里,那些变异巨鼠对我这个“距离最近、散发着恐惧气息的鲜活猎物”的疯狂扑击;堡垒门口,“铁罐头”扫描后那冰冷的“高价值样本”判定;还有此刻,这黑暗中主宰者对我“纯度”的评价……
一个恐怖的真相如同闪电劈开混沌的夜空,瞬间照亮了一切!
堡垒不是避难所!
它是诱饵!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它的存在,就是为了像磁石一样,吸引那些在末日灾难中挣扎求生的“幸存者”——吸引像沈飞那样强壮坚韧的,像宛天伊那样神秘强大的,还有……像我这样,在某个未知尺度上,具有特殊“纯度”的——自动送上门来!
我们不是幸运儿。我们是……自己走进收容箱的样本!
“不……” 一声破碎的、带着极致惊骇和绝望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我喉咙深处挤了出来。身体抖得像暴风雨中的枯叶,牙齿疯狂地磕碰着,发出“咯咯咯”的声响。胃里翻江倒海,一股酸水猛地涌上喉咙,又被我死死地咽了回去。我明白了!全都明白了!这所谓的“人类最后的堡垒”,它根本不是什么庇护所!它是灾难的源头!是这场末日浩劫的核心实验室!它像一台贪婪的粉碎机,不断吞噬着外面那些被它自身泄漏的“污染”所催生、所筛选出的“样本”!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比直面任何变异怪物都更让我恐惧和崩溃。
“开灯。” 零号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也斩断了我濒临崩溃的思绪。
“滋啦——”
没有柔和的渐亮,只有一声刺耳的电流爆鸣!头顶上方,几盏镶嵌在粗糙金属天花板里的巨大方形顶灯猛地亮起!惨白、刺眼、毫无温度可言的强光如同冰冷的瀑布,瞬间倾泻而下,蛮横地撕碎了所有的黑暗!
“呃!” 我和宛天伊同时发出短促的惊呼,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眼前一片雪白,瞬间失明。我下意识地紧闭双眼,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过了好几秒,才敢勉强眯起一条缝,艰难地适应这过于“干净”也过于冷酷的光线。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脚下粗糙的、布满网格纹路和斑驳油污的金属地板。然后,是四周巨大、冰冷、裸露着粗大管线和铆钉接缝的银灰色金属墙壁。墙壁上布满各种粗大的管道,有些包裹着银色隔热层,有些则裸露着冰冷的金属本体,盘根错节,如同巨兽裸露在外的血管和筋络。冰冷的冷凝水沿着管壁缓缓滑落,在寂静中发出单调的“滴答”声。空气中那股混合了金属、机油、消毒水和霉变的味道,在强光的照射下似乎更加浓郁刺鼻。
这是一个巨大的、毫无遮蔽的金属房间,或者说,是连接通道交汇处的一个枢纽平台,空旷得令人心慌。除了我们背靠的这扇刚刚关闭的厚重闸门,对面还有几扇同样紧闭、没有任何标识的合金门,沉默地镶嵌在墙壁上。
而在这片冰冷空旷的金属空间的中心,离我们大约二十米远的地方——
一个女人。
她坐在一张造型极其复杂、与周围粗犷工业风格格格不入的银白色合金轮椅上。轮椅本身就像一个小型工作站,布满各种闪烁的微型指示灯和细密的接口。轮椅的靠背很高,几乎将她的上半身完全包裹其中。
她看起来异常瘦小,仿佛被那巨大的轮椅吞噬了。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同样银灰色的、类似病号服的连体制服,布料在惨白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真正令人心惊的是她的身体——纤细的脖颈、瘦弱的四肢,甚至部分裸露的苍白脸颊上,都覆盖着一层极其细密、如同蛛网般的透明管线!这些管线深深嵌入她的皮肤之下,隐约可见里面流淌着淡蓝色和荧绿色的微光液体。更多的管线则从轮椅内部延伸出来,如同共生体的触须,密密麻麻地连接在她后背、颈后以及太阳穴的位置。一张覆盖了她下半张脸的、类似呼吸面罩的银色装置,随着她微弱的呼吸,内部发出极其轻微的气流循环声。
她整个人,就像一个被强行“嫁接”在冰冷机器上的、脆弱的人体标本!
她的头发是干枯的、毫无生气的灰白色,稀疏地贴在头皮上。她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几乎能看到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唯独那双眼睛——透过连接在太阳穴的管线缝隙,那双眼睛正毫无感情地“看”着我们。
那根本不像活人的眼睛!瞳孔是极其诡异的、如同无机质玻璃珠般的暗银色,边缘泛着一圈极其微弱的、冰冷的蓝光。没有焦距,没有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纯粹计算般的漠然。这双眼睛,正越过宛天伊,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牢牢地锁定在我身上!那目光,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审视和评估,仿佛我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块刚刚被送入实验室、等待切片研究的矿石!
我被她看得浑身发冷,如同赤身裸体站在冰天雪地之中,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连灵魂都在颤抖。这就是“零号样本”?一个把自己变成这副模样的怪物?
“纯度…需要…验证。” 零号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是从她喉咙深处挤出的微弱气流,经过面罩的过滤和扩音,才变成我们听到的电子音。伴随着她的话语,覆盖她下半张脸的银色面罩内部,有节奏的微弱气流声似乎加快了一丝。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咔哒!咔哒咔哒!”
一阵令人心悸的机械运转声猛地从我们侧后方响起!我和宛天伊几乎是同时惊悚地扭头看去!
只见距离我们最近的那面布满管道的金属墙壁上,一块原本严丝合缝、与周围墙壁浑然一体的巨大方形金属板,正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缓缓地向内滑开!滑开的缝隙后面,是更深邃的黑暗。紧接着,一个庞大的、覆盖着暗灰色厚重合金装甲的身躯,从那片黑暗中沉稳地、无声无息地“滑”了出来!
又是“铁罐头”!
它比我们在外面遭遇的那几个更加高大、厚重!菱形的金属头盔上,那几排细小的红色传感器光点冰冷地亮起,瞬间锁定了我们!它沉重的合金身躯完全堵住了那块滑开的暗门出口,如同一座无法逾越的钢铁壁垒,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覆盖着金属指套的巨大手掌微微抬起,液压系统发出低沉的、充满力量的嗡鸣,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它没有立刻扑上来,只是站在那里,冰冷的红光扫视着我们,如同猫戏老鼠前的审视。它头盔内部,传来轻微的、如同电子元件运转的“滋滋”声。
“验证…开始。” 零号冰冷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宣判。
“跑!” 宛天伊的厉喝如同炸雷,瞬间击碎了我的僵直!她根本不顾肩头的剧痛,左手闪电般探入一直紧紧抓着的特制背包——那里面是那个神秘的黑色设备!同时,她的右手猛地拽住我的胳膊,巨大的力量几乎将我从地上提了起来!
方向!是零号轮椅所在平台侧后方,一条被几根巨大、包裹着银色金属外壳的支撑柱半遮挡着的、相对狭窄的通道入口!那里光线更加昏暗,似乎是唯一可能的生路!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我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手脚并用地跟着宛天伊猛冲出去!沉重的背包在背上疯狂晃动,每一次撞击都让我本就虚脱的身体更加摇晃。
“目标…样本…逃逸…优先级…提升…” 身后,那新出现的“铁罐头”冰冷的电子音响起,带着一丝被触怒的、更高频的电流杂音。
轰!轰!轰!
沉重的金属脚步声如同催命的战鼓,瞬间在空旷的金属平台上炸响!那个巨大的钢铁杀神启动了!它沉重的合金脚掌每一次踏落,整个金属地面都传来清晰的震动!速度远超我们这些血肉之躯!它没有使用肩部的电击武器,似乎在这种相对封闭的空间有所顾忌,但那巨大的液压手臂已经抬起,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落在后面一点的我猛抓过来!覆盖着金属指套的巨大手掌,在惨白灯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光泽,阴影瞬间将我笼罩!
冰冷的金属气息几乎冻结了我的后背!死亡的预感如此清晰!
“低头!” 宛天伊的吼声带着破音!
我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本能地向前猛扑!
呼——!
巨大的金属手掌带着恐怖的恶风,擦着我的后脑勺扫过!几根头发被劲风带起!我甚至能感觉到那冰冷金属掠过头皮带来的寒意!我重重扑倒在地,下巴狠狠磕在冰冷的金属网格地板上,眼前金星乱冒,嘴里瞬间弥漫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呃!” 宛天伊发出一声闷哼。她并未完全躲开!为了救我,她的动作慢了半拍!那巨大的金属手掌虽然没有直接抓住她,但指尖携带的恐怖风压狠狠扫中了她的后背!
噗!
她整个人如同被重锤击中,向前踉跄着飞扑出去!手中的黑色设备脱手飞出,在金属地板上滑出刺耳的声音,撞在远处一根支撑柱的底座上才停下!她自己也重重摔倒在地,翻滚了几圈,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溅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触目惊心!
“天伊!” 我肝胆俱裂,挣扎着想爬起来。
但那个“铁罐头”已经转向了倒地的宛天伊!巨大的金属脚掌抬起,就要朝着她踩踏下去!那力量足以将她碾成肉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滋——嗡——!”
一道刺耳的、高频的电磁嗡鸣声猛地从宛天伊摔倒的方向响起!声音的源头,竟然是那个摔落在支撑柱旁的黑色设备!它的屏幕不知何时自动激活,正疯狂闪烁着刺目的、不稳定的蓝白色电弧!屏幕中心,一个尖锐的、由乱码构成的符号正疯狂旋转——正是之前一闪而过的、被斜线贯穿的扭曲沙漏!
嗡鸣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
那个正要踩踏宛天伊的“铁罐头”,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头盔上疯狂闪烁的红点骤然变得极其紊乱,明灭不定!它抬起的巨大脚掌悬在半空,液压系统发出刺耳的、过载般的尖啸!整个机体都开始剧烈地、不协调地颤抖起来,仿佛内部的精密系统被这突如其来的高频脉冲彻底扰乱!
不仅是它!整个空间里,所有惨白的顶灯都开始疯狂地、高频地闪烁!明灭不定,发出滋滋的电流噪音!墙壁上那些粗大的管道,内部的液体流动声骤然变得狂暴,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连零号身下那台复杂的轮椅,其表面闪烁的指示灯也瞬间乱成一团,发出急促的警报蜂鸣!
“干扰…源…强…烈…系…统…” 零号那冰冷的电子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卡顿和严重的电流杂音,甚至带上了一丝…惊怒?覆盖她面部的银色装置内部,气流循环声变得异常急促紊乱。
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如同神赐的喘息之机!
“走!” 宛天伊强忍着剧痛,嘶声对我吼道。她挣扎着想要爬起,但显然伤得不轻,动作极其艰难。
我连滚带爬地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将她从地上架起。她的身体沉重而虚弱,半边身子都压在我肩上。我甚至不敢去看她后背的伤势,只知道必须离开这里!必须趁着那“铁罐头”和整个系统被干扰的短暂间隙!
我们跌跌撞撞,如同两个醉汉,拼命冲向那条狭窄的通道入口!身后,是那个陷入系统紊乱、在原地剧烈颤抖、发出刺耳噪音的钢铁杀神,是疯狂闪烁如同鬼域的空间,是零号轮椅发出的尖锐警报!
冲进狭窄通道的瞬间,光线骤然暗了下来。这里没有顶部的强光灯,只有墙壁高处镶嵌的、间隔很远的、发出微弱惨绿光芒的应急灯,如同鬼火般点缀着深邃的黑暗。通道两侧依旧是冰冷的金属墙壁,但布满了更多裸露的、粗大的管道,有些地方还悬挂着垂下的线缆,如同巨大的蛛网。空气更加浑浊,那股混合了金属、机油和消毒水的味道里,隐隐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类似生物组织腐败的甜腥气。
身后的混乱噪音和警报声被通道的转折迅速隔绝、减弱,但并未消失,如同跗骨之蛆,提醒着危险并未远离。通道深处一片漆黑,死寂得可怕,只有我们两人沉重、凌乱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在狭窄的空间里空洞地回响。
“咳…咳咳…” 宛天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动伤口,让她身体痛苦地痉挛。她靠在我身上,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了过来,脸色在惨绿应急灯光下白得吓人,冷汗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
“你…你怎么样?” 我喘息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架着她奔跑消耗了我仅存的体力,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死…死不了。” 她咬着牙,声音虚弱却依旧带着那股倔强的冷硬。她艰难地抬起没怎么受伤的右手,指向通道前方一个幽暗的岔路口,“左…左边…快…”
我咬紧牙关,支撑着她沉重的身体,拼命朝那个岔路口挪动。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通道地面并不平整,布满了各种凸起的铆钉和管线接头,稍有不慎就会绊倒。
就在我们即将接近那个岔路口时——
“沙…沙沙沙…”
一阵极其细微、如同无数细小的节肢在金属表面快速爬行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我们头顶上方传来!
我浑身汗毛瞬间倒竖!猛地抬头!
只见头顶那些盘根错节的粗大管道阴影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动!数量极多!在惨绿应急灯光下,只能看到一片快速移动的、密密麻麻的、拳头大小的黑影!它们顺着管道和垂下的线缆,如同黑色的潮水,正朝着我们所在的位置迅速蔓延下来!
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什么东西?!” 我惊恐地失声叫道,架着宛天伊下意识地后退。
宛天伊也猛地抬头,沾满血污和灰尘的脸上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瞳孔因为极致的惊骇而急剧收缩!
“是‘清道夫’!” 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了调,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深入骨髓的绝望,“快跑!别让它们沾上!”
清道夫?!这名字本身就带着不祥!
就在她话音落落的瞬间,最近的一团黑影已经从管道的阴影中猛地扑落!借着幽绿的应急灯光,我终于看清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昆虫!而是一只只……由冰冷的金属和某种暗红色、如同凝固血肉般的生物组织强行拼合而成的怪物!
它们大致呈蜘蛛形态,但只有四条由细长金属杆构成的、覆盖着暗红肉膜的节肢!躯干核心是一个拳头大小、不断搏动着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暗红肉瘤!肉瘤表面覆盖着粗糙的金属网格,网格的缝隙里伸出几根扭曲的、如同神经束般的半透明触须,在空中疯狂挥舞!没有明显的头部,只有肉瘤前端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一圈细小、如同钢针般闪烁着寒光的金属利齿!
这些“金属血肉蜘蛛”的速度快得惊人!从管道上弹射下来,如同出膛的子弹,带着刺鼻的铁锈和腐肉混合的恶臭,直扑我们的面门和身体!
“啊!” 我惊恐地架着宛天伊拼命向后躲闪!
一只“清道夫”擦着我的脸颊飞过,那挥舞的金属神经束触须刮过皮肤,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另一只则扑向了宛天伊受伤的后背!
“滚开!” 宛天伊厉喝一声,强忍着剧痛猛地扭身!但动作还是慢了!
嗤啦!
那只“清道夫”锋利的金属节肢狠狠抓在了她肩头本就撕裂的伤口边缘!坚韧的作战服布料瞬间被撕裂,暗红的血肉被翻开!
“呃啊!” 宛天伊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身体猛地一颤,几乎软倒!
更恐怖的是,那只“清道夫”抓住伤口后,它躯干上那个搏动的肉瘤猛地裂开!那圈细小的金属利齿如同高速旋转的钻头,疯狂地噬咬向翻开的血肉!同时,几根扭曲的神经束触须如同活物般,狠狠扎进了伤口深处!
“它在…吃她?!” 无边的恐惧瞬间将我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