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
纯粹、霸道、带着撕裂灵魂的嗡鸣,像一万根烧红的钢针扎进我的脑子。没有痛,只有一种被彻底分解、被扔进高速离心机甩成基本粒子的虚无感。沈飞染血的脸、零号冰冷的银瞳、宛天伊肩头蠕动的绿芒、老烟沟壑纵横的脸、秦博士镜片后狂热的眼睛……无数碎片在刺目的光爆中旋转、扭曲、湮灭。
“呃——!”
意识像沉船般被猛地拽回身体,剧烈的呛咳撕扯着喉咙和肺部。冰冷的、带着浓重消毒水味道的液体灌满了我的口鼻!我像溺水者一样疯狂地挣扎,四肢胡乱拍打,身体猛地向上弹起!
“砰!”
额头狠狠撞在坚硬的透明舱盖上,眼前金星乱冒,剧痛让我瞬间清醒了大半。
水!副舱里不知何时灌满了那种淡蓝色的粘稠液体!我正浸泡在里面!视线一片模糊的蓝,只有刺耳的警报红光透过液体和水波,在舱壁上疯狂闪烁跳跃,如同地狱的霓虹。
“警告!核心反应堆……输出功率……超限200%!冷却系统失效!结构应力……突破临界阈值!重复!结构即将崩溃!”
秦博士那变了调的、夹杂着电流杂音的嘶吼透过舱内的通讯器传来,每一个字都带着末日崩塌的震颤。
“不!这不可能!归零……归零不是这样的!停下!给我停下啊!”他疯了似的拍打着什么东西,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不解。
轰隆——!!!
比之前猛烈十倍、百倍的震动如同沉睡的地心巨兽彻底苏醒!整个净化舱像被巨人攥在手里疯狂摇晃的玩具!主舱的强化玻璃盖在我模糊的视线中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连接舱体的粗大管线如同垂死的巨蟒般疯狂甩动、崩裂!高压蒸汽和滚烫的冷却液混合着刺鼻的化学药剂味,从破裂的接口处尖啸着喷射出来!白色的、灼热的气雾瞬间弥漫了小半个舱室!
主舱里,淡蓝色的液体在剧烈震荡中如同沸腾的熔岩!宛天伊的身体在其中剧烈地沉浮、翻滚!透过布满裂纹的玻璃和水雾,我看到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不是黑色。
也不是之前昏迷时的灰败。
是纯粹的、冰冷的、如同水银泻地般的暗银色!没有瞳孔,没有焦距,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非人的漠然!那眼神扫过崩裂的舱盖,扫过喷射的蒸汽,扫过剧烈摇晃的世界,最后……似乎穿透了强化玻璃和翻腾的蓝色液体,精准地落在我身上!
那一眼,让我如坠冰窟,比被“铁罐头”锁定更甚!
“老烟!砸开它!砸开副舱!把他弄出来!快!”秦博士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最后的疯狂,淹没在金属扭曲的轰鸣和蒸汽的尖啸中。
“操!!”老烟的怒吼如同受伤的野兽。
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在我头顶的舱盖上响起!是老烟在用什么东西拼命砸!每一次撞击都让脆弱的舱盖裂纹加剧,淡蓝色的液体顺着缝隙汩汩渗出。
净化舱的灯光彻底熄灭,只剩下应急红灯疯狂旋转,将破碎的舱体、喷射的蒸汽、翻腾的液体和宛天伊那双冰冷的银瞳染上一层妖异的血色。
咔嚓——!
副舱的舱盖终于不堪重击,在一记猛烈的撞击下彻底碎裂!粘稠冰冷的蓝色液体如同决堤般涌出!巨大的压力差让我感觉内脏都要被挤出来!我随着水流被猛地冲了出去,重重摔在冰冷湿滑、布满碎片和粘液的地板上!
“咳咳……呕……”我剧烈地咳嗽,呕吐着呛进肺里的液体,视线一片模糊的血红(额头的伤口又裂开了)和旋转的警报红光。
一只粗糙有力、沾满油污和血迹的手猛地抓住我的胳膊,将我像拖死狗一样拽了起来!
“不想变肉酱就他妈站起来跑!”老烟的吼声在我耳边炸开,他的脸在闪烁的红光下狰狞无比,半边身子都被蒸汽烫得通红,手里还拎着那把沾着蓝色粘液的消防斧——刚才他就是用这玩意儿砸开了舱盖!
我被他拽得踉跄站起,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主舱。
哗啦——!
主舱的强化玻璃盖在持续的震动和内部压力下彻底崩碎!淡蓝色的液体混合着玻璃碎片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宛天伊的身体随着水流滑落出来,重重摔在地上。她身上还连着几根断裂的管线,裸露的皮肤在冰冷的空气和残留的液体作用下迅速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但她几乎是摔落的瞬间,就以一种非人的敏捷单手撑地,稳稳地半跪了起来!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滞涩,仿佛刚才的昏迷和剧痛从未发生!
她抬起头,那双冰冷的暗银色瞳孔,在警报红光下闪烁着无机质的光泽,毫无感情地扫过一片狼藉的舱室,扫过状若疯魔拍打着失控操作台的秦博士,最后再次锁定在我身上。
没有愤怒,没有感激,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损坏程度。
“天伊……”我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声音嘶哑。
她没有回应。甚至连眼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只是缓缓地、僵硬地站了起来。湿透的作战服紧贴着她瘦削却蕴含力量的身体,肩头那个被金属创可贴封闭的伤口,在湿漉漉的布料下,那荧绿色的脉络似乎……黯淡了许多?不,不是黯淡,是内敛!像潜伏的毒蛇,更深地藏进了血肉深处!
“走!都走!离开这儿!反应堆要炸了!整个‘蜂巢’都要塌了!”秦博士放弃了操作台,踉跄着转过身,金丝边眼镜歪斜,镜片布满裂纹,脸上混杂着绝望和一种歇斯底里的兴奋,“数据……我拿到了!归零……哈哈……归零!零号她错了!全错了!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他语无伦次,跌跌撞撞地扑向净化舱的出口方向。
轰隆隆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阵天崩地裂般的巨响从脚下深处传来!整个地面不再是摇晃,而是像波浪一样剧烈起伏!头顶巨大的混凝土块和包裹着管线的金属桁架发出刺耳的呻吟,大块大块的碎石和灰尘如同暴雨般砸落!
一条足有手臂宽的恐怖裂缝,如同黑色的闪电,瞬间在净化舱中央的地板上撕开!深不见底!灼热的气流带着硫磺味喷涌而出!
“走!!”老烟目眦欲裂,一手死死拽着我,另一只手想去拉离他更近的宛天伊。
然而,宛天伊的动作比他更快!在碎石砸落的瞬间,她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游鱼,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侧滑出去,精准地避开了一块砸向她刚才位置的、足有磨盘大小的混凝土块!她的目光甚至没有看那块石头,依旧死死锁定在我身上,仿佛我才是这崩塌地狱中唯一值得关注的东西!
“跟上!”老烟见拉不动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拽着我,跟着疯跑的秦博士,朝着那个被砸开的圆形水密门(通往满是白色消毒气溶胶的过渡舱)方向亡命狂奔!
脚下是起伏的“波浪”,头顶是坠落的“陨石雨”!每一次落脚都可能踩空,每一次抬头都可能被砸成肉泥!消防斧在我手里沉重无比,却成了支撑我平衡的唯一依靠。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灰尘和死亡的气息。
冲过满地焦黑“清道夫”和“拾荒者”残骸的过渡舱,再次钻进那条充满滑腻粘膜和刺鼻甜腥气的巨大管道。这里的情况更糟了!管道在剧烈的震动和应力下扭曲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覆盖在管壁上的暗绿色“苔藓”和搏动的暗红肉瘤被震得纷纷脱落,如同腐烂的内脏碎块掉下来,粘在头上、身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这边!快!”老烟凭着记忆,在如同巨兽痉挛般扭动的管道迷宫中艰难地辨识方向。秦博士跑在最前面,嘴里依旧神经质地念叨着“归零”、“数据”、“来不及了”。
宛天伊如同一个冰冷的幽灵,紧紧跟在我身后。她的步伐异常稳定,在剧烈颠簸的管道中如履平地,那双暗银色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我的后背,让我感觉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脊背一阵阵发凉。她肩头的伤……似乎真的被压制住了?秦博士那疯狂的计划……难道歪打正着成功了?可她现在的状态……绝对不正常!
“沙沙沙沙沙——!”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爬行声,混合着管道扭曲的噪音,猛地从我们侧上方传来!比之前遭遇的规模更大!
“操!管道要断了!那些玩意儿被彻底惊出来了!”老烟脸色惨白,指着前方。
只见前方管道交汇处,几条巨大的主管道连接处已经严重变形、撕裂!粘稠的、散发着荧光的暗绿色液体(可能是高浓度的“蜜”残留或是某种冷却液?)如同血液般从裂口处喷涌而出!而在那喷溅的液体和扭曲的金属阴影中,无数拳头大小的黑影正如同决堤的黑色潮水般涌出!是“清道夫”!数量之多,如同黑色的地毯,瞬间覆盖了前方的管道地面和墙壁,朝着我们疯狂涌来!肉瘤上的红色光点汇聚成一片猩红的光海!
更要命的是,伴随着“清道夫”的涌出,那撕裂的管道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痛苦、却又带着无尽贪婪的嘶吼!一个庞大、臃肿、由无数蠕动暗红肉瘤和扭曲金属强行拼合而成的轮廓,正挣扎着、撕扯着变形的管道,试图从里面挤出来!是另一个被深度污染的“拾荒者”或者更糟的东西!
前有堵截,后有崩塌!真正的绝境!
“没路了!往回跑!”秦博士绝望地嘶喊,转身就想往回冲。
“回你妈的头!回去也是死!”老烟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视着周围。他的目光猛地钉在旁边一条相对细小、向下倾斜、被厚重油污覆盖的泄压管道上!管口边缘的阀门早已锈蚀崩坏,里面黑黢黢的,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灼热的金属和臭氧的混合气味。
“跳下去!”老烟指着那条泄压管道,声音斩钉截铁,“下面是反应堆的废热排放池!水是滚烫的!但总比被啃成骨头或者活埋强!赌一把!憋住气!往下沉!找出口!”
滚烫的水?我头皮发麻!但看着那汹涌而来的“清道夫”潮水和管道深处那个即将挣脱束缚的恐怖肉瘤怪物,还有头顶不断砸落的混凝土块……
没有选择!
“跳!”老烟怒吼一声,率先一个猛子扎进了那黑黢黢、散发着灼热蒸汽的泄压管道口!身影瞬间被黑暗吞噬!
秦博士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嚎叫,闭着眼也跟着跳了下去!
我回头看了一眼宛天伊。她依旧面无表情,暗银色的瞳孔在警报红光下冰冷地注视着我,仿佛在等待我的决定。那眼神让我不寒而栗。
“走!”我对着她嘶吼一声,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理解,然后一咬牙,捏住鼻子,抱着消防斧,紧跟着跳进了那深不见底、灼热逼人的管道口!
身体瞬间被粘稠、滚烫的黑暗包裹!强大的水流裹挟着我,如同被扔进了沸腾的洗衣机!皮肤传来剧烈的灼痛感!我死死憋住气,蜷缩身体,任由水流带着我高速向下冲去!消防斧成了唯一的依靠,我拼命用它抵住管壁,试图减缓速度,避免撞得粉身碎骨。
黑暗中,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水流狂暴的轰鸣、皮肤灼烧的剧痛和肺里快要爆炸的窒息感!就在我快要憋不住气的极限时刻——
噗通!!!
巨大的落水声!身体猛地砸进一片更加灼热、如同岩浆般的液体中!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眼前一黑,呛进去一大口滚烫的、带着浓重铁锈和化学药剂味道的“水”!
废热排放池!
视线一片模糊的、泛着暗红光芒的混沌。水是近乎沸腾的,皮肤像被无数根针同时扎刺!巨大的气泡从水底翻滚上来,带着灼热的气流。池子巨大无比,看不到边际,上方是崩塌坠落的巨石和扭曲的管道,不断砸入水中,激起滔天的浪花和灼热的水雾。
我挣扎着浮出水面,贪婪地吸入灼热的、充满硫磺味的空气,肺部火辣辣地疼。消防斧差点脱手。
“这边!小子!这边!”老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呛咳。他和秦博士也浮了上来,在滚烫的水中挣扎着,老烟指着池子边缘一个被巨大落石半掩着的、不断涌入冰冷水流(可能是破裂的冷却管道?)的缺口!“往冷水那边游!快!离开这口热锅!”
冰冷的水流混合着滚烫的池水,形成一股强大的乱流。我奋力朝着老烟指的方向游去,每一次划水都牵动着被烫伤的皮肤,剧痛钻心。消防斧实在太沉了,但我死死抓着,它是我唯一的武器。
游到缺口附近,水温果然降下来一些,虽然依旧温热,但至少不是滚烫了。水流也相对平稳,正源源不断地涌入一个黑黢黢的、被巨石和扭曲金属封住大半的通道。
“钻进去!顺着水流!”老烟推了我一把。
我深吸一口气,再次潜入水中,摸索着从那狭窄的、布满障碍物的缺口钻了进去。里面一片漆黑,水流湍急,冰冷和温热交替冲刷着身体。我憋着气,手脚并用,在黑暗中摸索前进。消防斧的斧柄成了探路的盲杖。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肺又要炸开时,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水流也变得平缓。
我猛地钻出水面,贪婪地呼吸着相对清新的空气。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被水淹没了一半的地下涵洞。水是浑浊的,漂浮着油污和各种垃圾。光亮来自上方很高处一个破裂的通风口,血红色的天光艰难地透射下来,在浑浊的水面上投下几道诡异的光柱。
老烟和秦博士也相继钻了出来,剧烈地咳嗽着。秦博士脸色惨白,像条死鱼一样瘫在漂浮的一块金属残骸上,眼镜早就不知去向,眼神涣散。老烟也好不到哪去,裸露的皮肤被烫得通红起泡,疲惫地靠着一根露出水面的钢筋柱子。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水,环顾四周。然后,我的心猛地一沉。
宛天伊呢?
她没有跟上来!
我焦急地看向我们钻出来的那个水流入口,浑浊的水面下只有翻涌的泡沫和漂浮的杂物。
“她……她没出来?”我声音发颤。
老烟也皱紧了眉头,警惕地扫视着水面。“那丫头邪门得很……刚才跳的时候我看她动了……不应该……”
哗啦!
一声水响就在我身后不远处响起!
我猛地回头!
只见浑浊的水面下,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地浮了上来,带起一圈涟漪。黑色的湿发紧贴着脸颊,脸色在透下的血色天光中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
不再是纯粹的暗银色。
瞳孔的边缘,似乎恢复了一丝极淡、极深邃的黑色,但大部分依旧被冰冷的银芒占据。那眼神依旧空洞,却少了几分非人的漠然,多了几分……锐利的审视?她的动作依旧流畅得不似人类,湿透的作战服勾勒出紧绷的线条。她肩头,那个金属创可贴不知何时已经脱落,露出了下面愈合了大半的伤口!肌肉组织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新磨金属般的暗灰色光泽,边缘残留的荧光绿脉络已经微不可察,彻底被那暗灰吞噬!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齐腰深的水里,离我不到三米远,暗银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锁定着我,如同盯着一件失而复得的、至关重要的物品。
一股寒意,比这浑浊的冷水更刺骨,瞬间席卷了我全身。
“天伊?”我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干涩。
她没有回应。只是缓缓地、极其轻微地歪了歪头,仿佛在分析我的声音。然后,她的目光越过我,落在了瘫在残骸上的秦博士身上。
秦博士似乎感受到了那冰冷的目光,涣散的眼神猛地聚焦,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指着宛天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渡鸦’……数据……归零……钥匙……她……她融合了?!不……是……是污染被‘纯净’压制后的……异化?!”他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一种病态的兴奋。
“闭嘴吧你!”老烟烦躁地低吼,打断秦博士的胡言乱语。他挣扎着站直身体,警惕地看着宛天伊,又看看四周,“这鬼地方不能久留!上面的动静小了点,但‘蜂巢’肯定塌了大半!零号和她那些铁皮狗随时可能找下来!得想办法出去!”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透下血色天光的破裂通风口。“太高了,爬不上去。”又看向浑浊的水面,“顺着水流走!这水是活的,肯定有出口!”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阵低沉、压抑的、如同金属摩擦地面的“咔哒……嘎吱……”声,混合着沉重入水的“噗通”声,从我们钻进来的那个水流入口方向传来!
那声音……是“铁罐头”!它们追下来了!
“走!”老烟当机立断,不再看宛天伊,率先朝着涵洞深处水流的方向淌水前进。秦博士也像被鞭子抽了一样,连滚爬爬地跟上。
我犹豫了一下,看向依旧站在原地的宛天伊。她的目光终于从我身上移开,转向了传来追兵声音的入口方向,暗银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走啊!”我对着她喊。
她终于动了。没有理会我的喊声,而是以一种无声而迅捷的速度,如同水中的猎豹,瞬间超过了我,甚至超过了前面的老烟和秦博士,冲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她的动作带起的水花极小,仿佛水流对她毫无阻力。她没有选择老烟淌水的路径,而是直接没入更深的水中,朝着黑暗深处潜游而去,只留下一道迅速消散的水线。
“妈的!跟上她!”老烟骂了一句,加快了速度。
我们三人拼命地在浑浊冰冷的水中跋涉、游动,追赶着前方那道若隐若现的水线。身后的金属摩擦声和入水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液压系统运转的微弱嗡鸣!
涵洞似乎没有尽头,水流也越来越湍急。就在我感觉体力快要耗尽时,前方带路的水线消失了。紧接着,宛天伊的身影从水里冒了出来,站在一处相对干燥的、由崩塌巨石形成的斜坡上。
斜坡上方,是一个被撕裂的巨大管道破口。外面不再是涵洞的黑暗,而是……一片扭曲的、被血红色天空笼罩的废墟景象!风卷着硫磺味的烟尘从破口灌入!
出口!真的找到了!
狂喜瞬间涌上心头!我们连滚爬爬地冲上斜坡,钻出那巨大的管道破口。
外面,是熟悉又陌生的地狱景象。依旧是断壁残垣,依旧是血色的苍穹,依旧是弥漫的硫磺和焦糊味。但这里似乎是一片地势较低的洼地,堆积着如山的建筑垃圾和扭曲的金属残骸。远处,“蜂巢”主体部分所在的方向,升腾着滚滚的浓烟和火光,巨大的蘑菇云在血色天空下缓缓扩散,伴随着沉闷的爆炸声。整个大地还在微微颤抖,余波未平。
我们……逃出来了?从那个地狱般的堡垒……不,实验室里?
我贪婪地呼吸着外面污浊却“自由”的空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我几乎站立不稳。老烟靠在一块扭曲的钢板上剧烈喘息,秦博士则瘫坐在地,失神地望着远处“蜂巢”崩塌的火光。
宛天伊站在我们前面几步远的地方,背对着我们。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而挺拔的轮廓。她微微仰着头,望着那血红色的、翻滚着诡异云层的天空。风拂动她湿漉漉的短发。
然后,她缓缓地转过身。
暗银色的瞳孔在血色天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她的目光,越过老烟,越过瘫坐的秦博士,再次精准地、牢牢地锁定在我身上。
那眼神,比在净化舱里更复杂。审视依旧在,但似乎多了一丝……探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困惑?
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右手,用食指,极其缓慢地、指向了我。
这个无声的动作,比任何话语都更让我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
“发现……高价值……样本……零号指令……强制回收……”
冰冷的、带着严重电流干扰的电子音,如同跗骨之蛆,猛地从我们身后的涵洞破口处传来!
伴随着沉重的金属入水声和履带碾压碎石的声音,三个庞大、覆盖着厚重装甲、但身上布满刮痕和凹坑、甚至有一个断了一条手臂的“铁罐头”,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从那个管道破口里,缓缓地、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爬了出来!
它们头盔上闪烁的红光,瞬间穿透弥漫的烟尘,死死地钉在了我们身上!
尤其是……被宛天伊指着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