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毁罗毅”！
四个冰冷的电子文字，像四颗烧红的子弹，狠狠凿进我的视网膜，烫得我眼前一片血红！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的声音——老烟粗重的喘息、秦博士语无伦次的尖叫、机柜低沉的嗡鸣——瞬间被抽空了，只剩下死一样的寂静和心脏疯狂擂鼓的巨响。
销毁？我？罗毅？那个丢了全勤奖比死了还难受的社畜？那个被沈飞从岩浆边拽上来、被宛天伊从鼠口里抢出来的废物？我是源头？灾难因我而起？“方舟”要像处理一块发霉的烂肉一样处理掉我？！
荒谬！巨大的荒谬感混合着刺骨的恐惧，像冰锥一样捅穿了我的脊椎！我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合金墙壁上，冰冷的触感非但没能让我清醒，反而像毒蛇的信子舔过皮肤，激起一阵恶寒。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滚烫的砂砾，想嘶吼，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你他妈说什么？！”老烟的怒吼如同炸雷，瞬间撕裂了死寂！他像一头被激怒的老狮子，猛地扑过去，一把揪住秦博士的衣领，几乎将他瘦小的身体提离了地面！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屏幕上那行字，又猛地转向秦博士那张因恐惧和缺氧而扭曲的脸，“‘方舟’要杀他？！为什么？！‘归零’是什么鬼东西？！说！”
秦博士双脚离地，徒劳地蹬踹着，脸憋成了猪肝色，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眼睛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一种洞悉了地狱真相的绝望。“我……我不知道！日志……日志就这么写的！‘纯净源’……罗毅……他是‘归零’的源头！零号失控……外面的灾难……可能……可能都跟他有关！‘方舟’要阻止他！要……要杀了他！”他语无伦次，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扎在我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源头？我是源头？
沈飞被鼠群淹没前染着荧绿血污的脸……疤哥脖子被拧断时那声脆响……零号样本轮椅里那身插满管线的恐怖模样……还有外面那血色的天空、裂开的大地……无数恐怖的画面在我脑子里疯狂闪回、旋转、炸裂！
“不……不是我……我没有……”我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身体不受控制地沿着冰冷的墙壁往下滑，双腿失去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消防斧“当啷”一声脱手，滚落在一旁。巨大的委屈和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我只是想活着……我有什么错？！
就在这时！
一股冰冷、狂暴、如同极地风暴般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在狭小的指挥中心里猛地炸开！
是宛天伊！
她一直像一尊冰冷的雕像，背靠着紧闭的金属门，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但就在秦博士喊出“销毁罗毅”的瞬间，她周身那股非人的、拒人千里的冰冷气场，骤然变得尖锐、沸腾！
控制台上的几盏指示灯“啪！啪！”几声脆响，毫无预兆地爆裂！碎片四溅！头顶柔和的白色LED灯光疯狂地闪烁、明灭不定，将整个房间映照得如同鬼域！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的、带着金属灼烧味道的臭氧气息！
她猛地抬起了头！
那双暗银色的瞳孔，不再是之前的冰冷漠然，而是收缩成了两点燃烧着冰焰的针尖！瞳孔深处，仿佛有银色的风暴在疯狂旋转、凝聚！一股实质般的、令人窒息的杀意，如同出鞘的绝世凶刃，瞬间锁定了目标！
不是屏幕！
不是瘫软在地的我！
而是——被老烟揪着衣领、悬在半空、脸色惨白的秦博士！
“指……令……”一个极其轻微、如同两块生锈金属片摩擦发出的、完全陌生的音节，从她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缝里挤了出来。那声音平板、干涩，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穿透力！
“……污……染……”
最后两个字落下，如同死神的宣判！
她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蓄力！她的身体在原地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快得超出了视网膜捕捉的极限！下一瞬，她已经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老烟和秦博士面前！距离之近，几乎贴面！
覆盖着暗银色光晕的右手，五指并拢如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快如闪电般，直刺秦博士的咽喉！指尖那点微不可察的银芒，此刻亮得刺眼！
“操！”老烟瞳孔骤缩！他反应快到了极致！在宛天伊动手的刹那，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将手里揪着的秦博士狠狠向后一甩！同时自己腰腹发力，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游鱼般向后急仰！
嗤啦！
宛天伊的手刀擦着老烟的鼻尖掠过！带起的锐利风压在他脸上刮出一道细长的血痕！指尖的银芒划过空气，留下一条短暂凝滞的、如同空间被割裂般的淡淡轨迹！
被甩出去的秦博士如同破麻袋般重重砸在后面的控制台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控制台上的键盘和屏幕被他撞得一阵乱晃。
“你他妈疯了？！”老烟惊魂未定，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他厉声咆哮，手中的撬棍下意识地横在身前，指向宛天伊，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暴怒！“他是秦博士！不是铁罐头！”
宛天伊一击落空，动作没有丝毫迟滞。她甚至没有看老烟一眼，那双燃烧着冰焰的暗银瞳孔，依旧死死锁定在摔倒在控制台上、捂着胸口剧烈咳嗽的秦博士身上！冰冷的杀意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更加凝练！她微微弓起背脊，覆盖着银芒的右手再次抬起，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显然准备发动第二次致命的攻击！
“不……不要……”秦博士瘫在控制台上，眼镜彻底摔飞了，脸上沾着血和灰尘，看着步步逼近、如同死神化身的宛天伊，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为剧痛和惊吓而手脚发软。“指令……指令是假的！是污染！是‘蜂后’……零号……她在误导‘方舟’！她想借刀杀人！清除威胁！罗毅……罗毅不是源头！他是……他是……”
他的话被一阵更加剧烈的咳嗽打断。
“是什么？！”老烟一边警惕地用撬棍指着宛天伊，一边对着秦博士怒吼，“你他妈倒是说清楚！”
“是……是钥匙！”秦博士用尽力气嘶喊出来，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破釜沉舟的绝望，“‘归零’……‘归零’不是武器！不是灾难源头！它是……它是清洗程序！是‘方舟’为了应对‘蜜’失控准备的最后手段！它能……它能强行重置一定范围内所有被‘蜜’污染的基因序列！让它们……回归初始状态！就像……就像把被污染的代码……格式化！”
他猛地指向瘫坐在地、大脑一片空白的我，眼神狂热而绝望：“但启动‘归零’……需要一把‘钥匙’！一个自身基因序列绝对纯净、绝对惰性、能承受‘归零’核心能量冲击而不被同化的‘容器’！罗毅！他就是那把‘钥匙’！零号……零号想得到他！控制他！或者……毁掉他！让‘方舟’永远无法启动‘归零’，这样她就能永远掌控被‘蜜’改造的世界！‘方舟’的指令……是被篡改的！他们想销毁的……是唯一能结束这一切的希望！”
秦博士的话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混沌的意识上！钥匙？容器？格式化？结束这一切的希望？
巨大的信息冲击让我头晕目眩，但一丝微弱的光，却艰难地穿透了绝望的阴霾。我不是源头？我是……希望？
“放屁！”老烟显然也被这反转震得有些发懵，但他依旧死死挡在秦博士和我之间，撬棍的尖端微微颤抖，指向宛天伊的杀意并未放松，“就算你说的是真的！这丫头现在是怎么回事？！她也要杀你！她也被‘污染’了？！”
“她……她不一样！”秦博士看着步步紧逼、杀意沸腾的宛天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渡鸦’……她体内有高浓度的‘蜜’残留！但被罗毅的‘纯净’强行压制中和了！她现在……现在是一个极其不稳定的能量节点！她对‘蜜’的污染源……尤其是……尤其是像‘方舟’指令这种……带有强烈精神诱导和逻辑扭曲的信息污染……有着本能的、极端的排斥和攻击性！她……她认为我是污染源！要清除我！”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宛天伊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她无视了老烟的撬棍，无视了秦博士的嘶喊，暗银色的瞳孔里只有纯粹的、冰冷的杀意。覆盖着银芒的右手再次抬起，指尖的寒芒吞吐不定，目标依旧是秦博士的咽喉！
“妈的！”老烟彻底怒了！他不再犹豫，低吼一声，手中的撬棍带着恶风，猛地朝着宛天伊横扫过去！不是下死手，目标是她的手臂，试图逼退她！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撬棍狠狠砸在宛天伊抬起的手臂上！没有想象中的骨裂声！反而像是砸中了一块千锤百炼的合金！一股巨大的反震力传来，老烟虎口剧痛，撬棍差点脱手！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脸上充满了惊骇！
宛天伊的手臂只是微微一顿，覆盖其上的银芒如水波般荡漾了一下，瞬间恢复如初。她甚至没有看老烟一眼，动作没有丝毫停滞，手刀依旧带着死亡的寒光，刺向秦博士！
“不——！”秦博士发出绝望的尖叫，闭目等死！
就在那致命的手刀即将触及秦博士咽喉的刹那——
嗡——！
整个指挥中心，猛地一震！
不是之前那种地壳开裂的剧烈摇晃，而是一种沉闷的、带着高频震颤的、如同巨大引擎在地下深处启动的轰鸣！脚下的合金地板传来清晰的震动感！控制台上所有还在运行的屏幕瞬间被刺眼的红色警报和乱码覆盖！尖锐的、毫无感情的电子警报音疯狂响起！
“警告！侦测到……高能……空间波动！” “警告！未知……高威胁……单位……接近！” “警告！结构完整性……遭受……冲击！”
“来了！‘方舟’的清除部队！他们找到入口了！”秦博士瘫在控制台上，面如死灰，声音因为恐惧而扭曲，“他们……他们带着‘归零’的……子程序！是冲着你来的！罗毅！”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指挥中心那扇厚重的合金大门外，猛地传来一声沉闷的、如同重锤砸击般的巨响！
轰！！！
整个金属门框剧烈震颤！门板上瞬间出现一个清晰的凹痕！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沉重的撞击声如同催命的战鼓，一声比一声猛烈！门板在肉眼可见地变形！边缘的密封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操！这么快？！”老烟脸色剧变，再也顾不上宛天伊和秦博士，猛地转身，用肩膀死死顶住剧烈震颤的合金大门！撬棍被他横插在门把手和门框之间，试图加固。“小子！过来帮忙！顶住！”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魂飞魄散！清除部队？！带着能“格式化”我的武器？！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我连滚爬爬地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和老烟一起死死顶住那扇不断向内凹陷的合金大门！冰冷的金属传递着门外那恐怖的力量，每一次撞击都震得我双臂发麻，内脏翻腾！
“顶住！顶住啊！”老烟嘶声怒吼，额头青筋暴跳，汗水混合着血水从脸颊滑落。
门外，沉重的撞击声如同暴雨般密集响起！合金大门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凹痕越来越多，越来越深！门锁部位更是传来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显然支撑不了多久了！
“不行！顶不住了！”我绝望地嘶喊，感觉双臂的骨头都要被震碎了！
就在这时！
一直锁定着秦博士杀意的宛天伊，动作猛地一滞！
那双燃烧着冰焰的暗银瞳孔，瞬间转向了那扇正在被暴力破拆的合金大门！瞳孔深处旋转的风暴骤然加速！她似乎被门外那股更强大、更纯粹的“威胁”吸引了注意力！覆盖着银芒的右手缓缓放下，周身的杀意如同潮水般退去，但那股冰冷、非人的气息却更加凝练、更加危险！像一头被入侵了领地的凶兽，锁定了新的猎物！
她不再理会瘫软的秦博士，而是缓缓转过身，面对着那扇岌岌可危的大门，微微弓起背脊，摆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如同猎豹扑击前的预备姿态。暗银色的光芒在她周身无声地流转、汇聚，空气中的温度仿佛都在急剧下降！
“她……她感应到‘归零’子程序的气息了！”秦博士挣扎着从控制台上爬下来，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和难以置信的惊异，“‘蜜’的污染本能地排斥‘归零’！她现在……现在把清除部队当成了首要威胁！”
轰！！！！
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
合金大门中央，猛地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力轰开了一个脸盆大小的破洞！破碎的金属碎片如同炮弹般激射进来！老烟和我被巨大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摔倒在地！
刺眼的白光从破洞外汹涌而入！伴随着冰冷、干燥、带着强烈消毒水味道的空气！
透过破洞，可以看到门外狭窄的楼梯间里，矗立着一个极其高大、覆盖着流线型纯白色装甲的身影！它比“铁罐头”更加纤细、更加高大，接近三米！头部是一个光滑的、没有任何传感器开口的椭圆形白色头盔，只在眼睛的位置，闪烁着两点冰冷的、如同钻石切割面般的幽蓝色光芒！它的一条手臂末端，不是手掌，而是一个不断旋转、散发着高频嗡鸣的、由无数细小菱形晶体组成的银色钻头！刚才破门的，显然就是这东西！
“白……白瓷？！”秦博士失声尖叫，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方舟’的‘净化者’！它们……它们带着‘归零’子程序！”
那被称为“白瓷”的净化者，幽蓝的目光瞬间穿透破洞，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精准地锁定了刚从地上挣扎爬起的我！它那旋转的晶体钻头手臂微微抬起，对准了破洞！
嗡——！
一股无形的、带着高频震荡的恐怖能量波动，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从那旋转的钻头尖端爆发出来！目标直指我的头颅！那能量所过之处，空气都发生了诡异的扭曲！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根根竖起，皮肤传来针扎般的刺痛感！
死亡！真正的、彻底的、被“格式化”的死亡！近在咫尺！
我瞳孔骤缩，身体僵硬，连躲避的念头都来不及升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银色的闪电，撕裂了涌入的白光！
是宛天伊！
她动了！速度比之前攻击秦博士时更快！几乎是在那“白瓷”抬起钻头手臂的瞬间，她的身体就化作了一道模糊的银色残影，迎着那无形的能量海啸，正面撞了上去！
没有闪避！没有迂回！只有最直接、最狂暴的正面冲击！
嗡——轰！！！
两股无形的力量在破洞处狠狠撞在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如同空间本身被撕裂的恐怖闷响！整个指挥中心猛地一震！控制台上所有屏幕瞬间黑屏！机柜发出刺耳的过载尖鸣！灯光彻底熄灭！只有应急红灯疯狂闪烁！
破洞处，空气剧烈地扭曲、震荡！形成了一圈肉眼可见的、如同水波般的涟漪！那“白瓷”轰出的能量冲击，被硬生生地撞散、湮灭！
宛天伊的身影在碰撞的瞬间显现出来！她纤细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猛地向后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后面的合金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墙壁瞬间凹陷下去一个人形！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暗红色的血丝，覆盖周身的银色光芒剧烈地闪烁、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
但她挡住了！
那致命的“归零”冲击，被她用身体硬生生扛了下来！
“天伊！”我失声惊呼，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那“白瓷”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拦截和反冲力震得微微一滞。它那光滑的白色头盔转向撞在墙上的宛天伊，幽蓝的光芒闪烁了一下，似乎在进行快速的重新评估。下一秒，它那旋转的晶体钻头再次抬起，这一次，目标同时锁定了我和宛天伊！高频的嗡鸣声瞬间拔高！
“操你姥姥！”老烟从地上爬起来，目眦欲裂！他看到了宛天伊嘴角的血，看到了墙上那个人形的凹陷！这丫头虽然邪门，但刚才实实在在地救了我们一命！他怒吼着，抄起掉在地上的撬棍，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破洞外那个白色的身影狠狠投掷过去！
撬棍带着呼啸的风声，精准地射向“白瓷”的头部！
铛！
一声脆响！撬棍撞在“白瓷”光滑的白色头盔上，如同撞上了最坚硬的陶瓷，瞬间被弹飞出去，只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这微不足道的干扰，却为宛天伊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她猛地从墙壁的凹陷中挣脱出来！覆盖周身的银芒虽然黯淡了许多，但那双暗银色的瞳孔却燃烧着更加疯狂的冰焰！她甚至没有擦拭嘴角的血迹，身体再次化作一道银色的闪电，这一次，不是硬抗，而是如同鬼魅般绕开了破洞的正面，从侧面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瞬间贴近了那扇被轰开大洞的合金大门！
她的目标，是门锁！
覆盖着银芒的右手五指并拢，指尖的寒芒瞬间暴涨！如同最锋利的等离子切割刀，狠狠刺向门锁部位那已经严重变形、但依旧顽强的合金结构！
嗤——！！！
刺耳的金铁摩擦声伴随着火花迸溅！厚重的合金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被她的指尖硬生生切开、熔穿！
砰！
一声闷响！门锁结构被彻底破坏！
那扇饱受摧残的合金大门，在失去了最后的支撑后，被门外“白瓷”的巨力猛地向内撞开！沉重的门板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拍向门后的墙壁！
那“白瓷”高大的白色身影，如同地狱的使者，一步踏入了指挥中心！冰冷的幽蓝目光扫过全场，带着碾压一切的压迫感！
然而，就在它踏入房间的瞬间！
一直如同猎豹般蓄势待发的宛天伊，动了！
她没有攻击“白瓷”本身，而是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借着大门被撞开的势头，贴着门板的边缘，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瞬间滑到了“白瓷”的身后！目标——是门外狭窄楼梯间的上方空间！
她的动作快如鬼魅，时机把握妙到毫巅！“白瓷”的注意力被撞开的大门和门后的景象吸引，幽蓝的扫描光点刚刚转向房间内部，根本来不及捕捉身后那道一闪而逝的银色身影！
“她……她要干什么？！”秦博士缩在控制台后面，惊恐地看着宛天伊消失在楼梯上方的黑暗中。
老烟和我背靠着墙壁，紧张地盯着那如同白色死神般的“净化者”。它那旋转的晶体钻头再次抬起，幽蓝的光芒锁定了我，高频的嗡鸣如同死神的低语，再次响起！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如同万吨巨石砸落，猛地从楼梯上方传来！整个指挥中心都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灰尘簌簌落下！
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和断裂的“嘎吱”声！
只见楼梯上方，那支撑着厚重混凝土顶板的结构，在一声巨响后，猛地向下塌陷了一大块！无数碎裂的混凝土块和扭曲的钢筋，如同崩塌的山体，轰隆隆地朝着狭窄的楼梯间倾泻而下！
是宛天伊！她破坏了上方的支撑结构！制造了塌方！
“白瓷”刚刚抬起的手臂猛地一僵！它似乎感应到了来自头顶的致命威胁！幽蓝的光芒瞬间转向头顶！但已经太晚了！
轰！！！
如同瀑布般的混凝土和钢筋洪流，瞬间将狭窄的楼梯间彻底淹没！也将刚刚踏入指挥中心、还没来得及完全转身的“白瓷”，连同它身后的破口，一起死死地封堵在了崩塌的废墟之下！
巨大的烟尘如同浓雾般弥漫开来，瞬间充满了整个指挥中心！刺鼻的灰尘味呛得人连连咳嗽。
崩塌的巨响还在耳边回荡，烟尘弥漫，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应急红灯在翻滚的尘雾中投下血色的光斑，如同地狱的窥视。
“咳咳……咳咳咳……”我剧烈地咳嗽着，肺部火辣辣地疼，眼睛被灰尘迷得睁不开。刚才那恐怖的塌方就在眼前发生，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妈的……那丫头……够狠！”老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浓重的喘息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心悸。他摸索着抓住我的胳膊，“小子！还活着吗？”
“还……还行……”我哑着嗓子回答，心脏还在疯狂跳动。刚才“白瓷”那冰冷的钻头锁定我的感觉，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灯！找应急灯！”老烟吼道。
我眯着眼，忍着刺痛，在弥漫的烟尘中摸索。很快，在控制台附近摸到了几个滚落在地的冷光棒。用力掰亮，幽绿的冷光勉强驱散了一点浓雾。
视野稍微清晰了一些。只见指挥中心靠近门口的那片区域，已经彻底被崩塌的混凝土和扭曲的钢筋掩埋，形成了一座小山般的废墟。那扇合金大门和后面的楼梯间，连同那个恐怖的“白瓷”，都被死死地压在了下面。只有几根粗大的钢筋如同不甘的利爪，从废墟缝隙里刺出。
暂时……安全了？
“天伊……天伊呢？”我猛地想起，急忙看向楼梯上方。那里是塌方的源头，一片黑暗和混乱。
“在上面！”秦博士的声音带着惊恐，指着废墟上方靠近天花板的一个角落。
借着冷光棒的幽光，我看到宛天伊的身影。
她半跪在废墟顶端一块相对平整的巨大混凝土块上，背对着我们。她身上的黑色作战服撕裂了好几处，露出下面沾染着灰尘和暗红血迹的皮肤。覆盖在她周身的银色光芒已经彻底消失了，整个人看起来异常虚弱，微微喘息着，肩膀随着呼吸轻轻起伏。但她依旧挺直着背脊，一只手撑着冰冷的混凝土，另一只手……依旧垂在身侧。
刚才那惊天动地的破坏，显然消耗了她巨大的力量。
“她……她怎么样了？”我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想过去。
“别动！”老烟一把拉住我，眼神凝重，“看看再说！”
就在这时，宛天伊缓缓地转过了头。
冷光棒幽绿的光线映照下，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角残留的血迹已经干涸。但那双眼睛……
暗银色的光芒褪去了大半！瞳孔的边缘，重新浮现出那抹熟悉的、深邃的黑色！虽然依旧带着一丝冰冷的余韵，但那股非人的、纯粹的漠然和杀意，已经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困惑？
她的目光扫过被废墟封死的入口，扫过惊魂未定的我们，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眼神，不再像看一件物品。而是带着一种审视，一种探究，还有一种……极其复杂的、如同迷路的孩子般的茫然？
“指令……污染……清除……”她开口了，声音依旧沙哑干涩，却不再是那种金属摩擦的质感，恢复了几分属于“宛天伊”的清冷，只是异常虚弱，“‘白瓷’……暂时……压制……”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身体却晃了一下，差点摔倒。她扶着旁边的钢筋，喘息了几下，才勉强稳住身形。
“你……”我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恐惧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担忧。她刚才……是为了救我们？
“别愣着了！”老烟打断了这短暂的沉默，他警惕地扫视着被封死的入口，又看了看四周，“‘白瓷’是暂时压住了，但‘方舟’不可能只派一个！这地方塌了一半，撑不了多久！得赶紧走！秦老狗！地图呢？！那条去军事掩体的隧道在哪？！”
秦博士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地扑到控制台前。屏幕大部分都黑了，只有主控屏还顽强地亮着，但布满了雪花和干扰条纹。他手指颤抖地在布满灰尘的键盘上敲打着，调出了那张复杂的地铁线路图。
“在……在那边！”他指着屏幕上一个闪烁的绿点，又指向指挥中心另一侧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被管道遮挡的金属小门，“那……那个门！后面是深层维护通道！直通……直通西区的掩体！”
老烟二话不说，抄起地上那把消防斧塞到我手里，自己则捡起刚才投掷出去的撬棍。“走！快！”
他率先冲向那扇小门。秦博士紧随其后。
我犹豫了一下，看向废墟上方的宛天伊。她似乎恢复了一些力气，正扶着钢筋，一步步艰难地从废墟上往下走。动作依旧有些踉跄。
“我……我扶你……”我下意识地开口，想过去帮忙。
她抬起眼，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却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和疲惫。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用。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虽然依旧不稳，但速度并不慢，很快也走到了那扇小门前。
老烟已经用撬棍撬开了门锁（这扇门显然没有密码）。门后，是一条更加狭窄、向下倾斜的黑暗通道。一股更加浓重的、混合着铁锈和地下水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跟紧！”老烟点亮了安全帽上的矿灯，率先钻了进去。
秦博士也赶紧跟上。
我回头看了一眼一片狼藉、被废墟半埋的指挥中心，又看了看默默站在小门旁的宛天伊。她微微侧身，示意我先走。
我咬了咬牙，不再犹豫，低头钻进了那条阴冷的通道。
通道极其狭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脚下是湿滑的、布满苔藓的金属网格，两侧是冰冷的、凝结着水珠的混凝土墙壁。矿灯的光柱只能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更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空气阴冷刺骨，带着一股陈腐的霉味和淡淡的铁腥气。
我们四人（或者说三人加一个状态不明的“异类”）沉默地在黑暗中跋涉。脚步声、喘息声、还有水滴从头顶滴落的“滴答”声，在狭窄的空间里空洞地回响。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老烟打头，矿灯光柱警惕地扫视着前方。秦博士紧跟其后，佝偻着背，时不时紧张地回头张望。我走在中间，消防斧紧紧攥在手里，冰冷的触感是唯一的依靠。宛天伊断后，她的脚步声几乎听不见，像一道沉默的影子。但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依旧若有若无地落在我背上。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通道开始变得宽敞一些，坡度也平缓了。前方隐约传来水流的声音。
“快到了！”秦博士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前面应该就是维护通道的主干道！沿着轨道走就能到掩体！”
果然，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宽阔的、足以容纳两辆卡车并行的巨大隧道出现在眼前。隧道顶部很高，隐没在矿灯光无法企及的黑暗里。脚下是两条平行的、锈迹斑斑的铁轨，一直延伸向黑暗深处。铁轨之间和两侧，是积着浑浊污水的凹槽。墙壁是粗糙的混凝土，布满了霉斑和水渍。空气更加阴冷潮湿，水流声是从隧道深处传来的，像是地下河的声音。
“这边！”老烟辨认了一下方向，矿灯光柱指向铁轨延伸的右侧，“顺着轨道走！”
我们踏上铁轨旁相对干燥的水泥检修道，加快了脚步。隧道里死寂一片，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和远处空洞的水流声在回荡。矿灯光柱刺破黑暗，照亮前方一段又一段布满涂鸦和霉斑的隧道壁。
希望似乎就在前方。军事掩体，安全区……这些词像微弱的火苗，在冰冷的黑暗中摇曳。
然而，就在我们走了大概几百米，经过一处隧道壁严重坍塌、堆满了建筑垃圾的路段时——
异变陡生！
“沙沙……沙沙沙……”
一阵极其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爬行声，猛地从我们头顶上方传来！
不是“清道夫”那种金属节肢的“沙沙”声，而是更加粘稠、更加湿滑的摩擦声！像是无数条巨大的、沾满粘液的蠕虫在混凝土表面蠕动！
“什么东西？！”老烟猛地停下脚步，矿灯光柱瞬间扫向隧道顶部！
光柱所及之处，只见坍塌的隧道壁上方，那裸露的、布满裂缝的混凝土穹顶上，不知何时，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如同黑色石油般粘稠的、不断蠕动着的物质！
那物质表面，鼓起无数个拳头大小的、不断搏动着的脓包！脓包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半透明的暗绿色，里面隐约可见纠缠在一起的、如同神经束般的荧光脉络！更恐怖的是，那粘稠的黑色物质正如同活物般，顺着隧道壁缓缓向下流淌、蔓延！所过之处，混凝土表面发出“滋滋”的轻微腐蚀声，留下焦黑的痕迹！
“是‘蜜’的活性聚合体！”秦博士失声尖叫，声音因为恐惧而扭曲，“高浓度污染源！它在……它在捕食！”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那覆盖在穹顶上的粘稠黑色物质猛地加快了蠕动的速度！几个巨大的脓包破裂开来，从里面喷射出数十条如同黑色巨蟒般的、顶端长着吸盘状口器的粘稠触手！带着刺鼻的腥风，如同闪电般朝着下方的我们猛扑下来！吸盘口器张开，露出里面一圈圈旋转的、如同锉刀般的细密利齿！
“躲开！”老烟厉声狂吼，猛地将我向后一推！
他自己则挥舞着撬棍，狠狠砸向一条扑向他的触手！
噗嗤！
撬棍砸在触手上，如同砸进了一滩粘稠的烂泥！黑色的粘液四溅！那触手只是微微一滞，吸盘口器猛地张开，如同巨蟒吞食，瞬间将老烟的撬棍连同他半条手臂都吞了进去！
“呃啊！”老烟发出一声痛吼，感觉手臂像是被无数细小的锉刀同时切割！鲜血瞬间染红了黑色的粘液！
“老烟！”我肝胆俱裂，想扑上去帮忙！
另一条触手却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从侧面袭来，目标直指我的脖颈！吸盘口器带着腥风，瞬间笼罩了我的视野！
完了！躲不开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银色的身影，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猛地从我身后冲出！
是宛天伊！
她速度依旧快得惊人！在触手即将咬中我的瞬间，她后发先至！覆盖着黯淡银芒的右手并指如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无比地斩在那条触手的根部！
嗤啦！
如同热刀切过凝固的油脂！那条粗壮的黑色触手应声而断！断口处喷溅出大量腥臭的黑色粘液！被斩断的触手如同离水的鱼，疯狂地在地上扭动、抽搐！
宛天伊动作不停，身体如同旋风般旋转，手刀化作一片模糊的银色光影！
噗！噗！噗！
连续几声闷响！扑向老烟和秦博士的几条触手也被她瞬间斩断！黑色的粘液如同暴雨般泼洒开来！
“吼——！！！”
穹顶上那团巨大的黑色粘稠物质发出一声沉闷、痛苦、如同无数气泡破裂般的嘶鸣！它似乎被激怒了！更多的脓包破裂！更多的黑色触手如同狂舞的巨蟒，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朝着下方的宛天伊疯狂扑去！瞬间将她瘦削的身影淹没！
“天伊！”我失声惊呼！
只见那片黑色触手形成的风暴中心，银色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疯狂地闪烁、明灭！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触手被斩断的闷响和黑色粘液的喷溅！但触手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如同无穷无尽！银色的光芒被压制得越来越黯淡！
一条粗壮的触手突破了银色刀光的封锁，如同巨鞭般狠狠抽在宛天伊的后背上！
“噗！”
宛天伊身体猛地一颤，喷出一口鲜血！覆盖周身的银芒瞬间熄灭！她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被巨大的力量狠狠抽飞出去，重重摔在铁轨旁的污水里，溅起大片浑浊的水花！
“天伊！”我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老烟也趁机挣脱了那条吞噬他手臂的触手（撬棍已经被腐蚀得不成样子），手臂上血肉模糊，但他顾不上疼痛，怒吼着挥舞着半截撬棍，试图吸引触手的注意力。
“钥匙……罗毅！用你的‘纯净’！”秦博士瘫在角落里，看着被触手群再次锁定的、摔在污水里挣扎的宛天伊，突然嘶声喊道，“靠近她！压制她体内的污染！只有你能让她恢复力量！快！”
靠近她？压制污染？
我看着污水里那个浑身沾满黑色粘液和污泥、嘴角溢血、挣扎着想爬起却异常艰难的身影。恐惧和犹豫瞬间涌上心头。靠近她？那个刚刚差点杀了秦博士、眼神冰冷的“异类”？
但看着她被无数狂舞的黑色触手再次笼罩，看着那吸盘口器带着死亡的腥风咬向她的头颅……
没有时间犹豫了！
我猛地一咬牙，爆发出所有的力气，朝着污水中的宛天伊猛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