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会算命
第一章生日礼物
***
十八岁生日那天,祁乐站在学校天台,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城市轮廓发呆。五月的风带着初夏的燥热,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他低头看了看手机银行里仅剩的326.78元余额,叹了口气。
"祁乐!班主任找你!"身后传来同学的喊声。
祁乐收起手机,转身时差点撞上匆匆跑来的李梦瑶。她身上淡淡的橘子香水味钻进鼻腔,祁乐下意识后退半步。
"对不起啊。"李梦瑶冲他笑了笑,眼睛弯成月牙,"对了,听说今天是你的生日?"
祁乐点点头,有些惊讶她会记得。李梦瑶是班里的文艺委员,家境优渥,平时和他这种靠助学金生活的学生几乎没有交集。
"生日快乐!"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送你的。"
祁乐愣住了,手指在裤缝上蹭了蹭才接过礼物。盒子上烫金的logo刺痛了他的眼睛——这是他只在商场橱窗里见过的品牌。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拿着吧,"李梦瑶打断他,"就当是谢谢你上次帮我补习数学。"她挥挥手跑开了,马尾辫在阳光下划出一道亮眼的弧线。
祁乐盯着手中的礼物,喉咙发紧。他知道那次的补习根本不值这个价钱。将礼物小心地放进书包最里层的口袋,祁乐走向教师办公室。
班主任王老师从一堆试卷中抬起头,眼镜后的目光犀利:"祁乐,高考志愿表你还没交。"
"老师,我还在考虑..."
"考虑什么?"王老师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以你的成绩,考个一本没问题。你妈妈昨天又给我打电话,说希望你报金融专业。"
祁乐攥紧了书包带子。他知道母亲的想法——金融赚钱多,能尽快改善他们母子的生活。三年前父亲车祸去世后,母亲一个人打两份工撑起了这个家。
"我会尽快决定的。"祁乐低声说。
放学路上,祁乐绕道去了母亲工作的超市。透过玻璃窗,他看见母亲正在收银台前忙碌,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上。她今年才四十出头,眼角的皱纹却已经深如沟壑。
祁乐没有进去,转身走向家的方向。他们租住的老旧小区路灯坏了好几盏,黑暗中他差点撞上一个蹲在路边的身影。
"小伙子,"沙哑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能给我买瓶水吗?"
祁乐借着月光看清那是个衣衫褴褛的老者,脸上皱纹纵横,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路边的小卖部。
"给。"祁乐将矿泉水递给老人,又从书包里拿出刚才买的肉松面包,"这个也给您。"
老人接过食物,却没有立即吃喝,而是盯着祁乐的脸看了许久。祁乐被他看得发毛,正要离开,老人突然开口:
"你眉间有煞气,三日内必有大变。"
祁乐愣住了:"什么?"
老人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的古书和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钱:"你我相遇是缘,这《相理衡真》和通宝钱就赠予你了。"
祁乐下意识后退:"不用了,我..."
"拿着!"老人突然提高音量,将东西硬塞进祁乐手中,"记住,相由心生,命由己造。这能力是福是祸,全看你怎么用。"
说完,老人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祁乐站在原地,手中古书的触感冰凉。他翻开第一页,上面用毛笔写着"观气辨运"四个大字,墨迹已经褪色。
回到家,母亲还没下班。祁乐将古书和铜钱放在书桌上,盯着它们看了许久。最终好奇心战胜了理智,他翻开第二页,上面画着各种人脸的图解,旁边密密麻麻写着小字。
"人之气运,显于眉宇..."祁乐轻声念道,不知不觉沉浸其中。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是凌晨两点。母亲早已回家,在他房门缝下塞了张纸条:"生日快乐,儿子。冰箱里有蛋糕。"
祁乐眼眶发热,轻手轻脚去厨房拿出那个小小的奶油蛋糕。回到房间,他一边吃蛋糕一边继续研究那本奇书。书上说,修行到一定境界,能看见人身上的"气",预知吉凶。
"怎么可能..."祁乐摇头苦笑,却突然感觉眼睛一阵刺痛。他揉了揉眼,再睁开时,发现书桌上的铜钱竟然泛着微弱的金光。
祁乐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他盯着铜钱,那光芒又消失了。"幻觉..."他喃喃自语,决定关灯睡觉。
第二天早自习,祁乐昏昏欲睡。昨晚那本怪书和奇怪的经历让他辗转反侧到天亮。李梦瑶从他身边经过时,他无意中抬头,突然看见她头顶有一团模糊的黑气。
祁乐猛地站起来,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全班同学都看向他,李梦瑶也回过头,疑惑地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祁乐坐下,心跳如鼓。他眨眨眼,那团黑气还在,而且似乎更浓了。想起书中所说"黑气主失",祁乐犹豫再三,还是在下课时叫住了李梦瑶。
"那个...你今天最好小心点,可能会丢东西。"
李梦瑶皱眉:"什么意思?"
祁乐不知如何解释,只好说:"就是一种感觉...重要的东西别离身。"
李梦瑶将信将疑地走了。下午体育课时,祁乐看见她慌慌张张地翻找书包,然后哭着跑向教师办公室。后来听说,她母亲送她的钻石耳环不见了,那是她十八岁生日礼物。
放学时,李梦瑶在校门口拦住祁乐:"你怎么知道的?"她眼睛红肿,声音颤抖。
祁乐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摇头:"我...猜的。"
"不,不是猜的。"李梦瑶压低声音,"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我奶奶说过,有些人天生就能看见..."
祁乐心跳加速,手心冒汗。他突然意识到,那本书和铜钱可能真的给了他某种能力。这个认知让他既兴奋又恐惧。
"我能请你帮个忙吗?"李梦瑶突然说,"我妈妈下个月要做手术,你能...看看会不会顺利吗?"
祁乐张口结舌。他不知道如何运用这种能力,更不确定是否应该这么做。但看着李梦瑶恳切的眼神,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我需要一件你妈妈常用的东西。"
李梦瑶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照片:"这是去年全家福,可以吗?"
祁乐接过照片,手指微微发抖。他集中精神盯着照片中的李母,突然眼前闪过几个片段:手术台、医生点头、李梦瑶喜极而泣...
"会成功的。"祁乐听见自己说,"手术会很顺利。"
李梦瑶激动地抓住他的手:"真的吗?谢谢你!"她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百元钞票,"这是酬金,别拒绝。"
祁乐想推辞,但想到母亲疲惫的脸和空荡荡的钱包,他最终收下了。回家的路上,他不断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既困惑又不安。
那晚,祁乐梦见自己站在一片迷雾中,无数人影从他身边走过,每个人头顶都有不同颜色的气。老者站在远处对他微笑,嘴唇蠕动似乎在说什么,但祁乐听不清。
醒来时,天刚蒙蒙亮。祁乐发现那枚铜钱不知何时被他握在手心,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热度。他翻开《相理衡真》,找到"卜筮"一章,上面记载着如何用铜钱占卜。
"试一试..."祁乐喃喃自语,掏出三枚普通硬币配合铜钱占卜母亲今天的运势。铜钱落地时,他眼前突然闪过母亲在超市被经理责骂的画面。
祁乐心头一紧,立刻给母亲发了条短信:"妈,今天工作小心点,别和经理顶嘴。"
母亲很快回复:"怎么了?"
"就是...感觉不太好。"
上午第二节课时,母亲发来消息:"神了!刚才经理找茬,我本来要争辩的,想起你的话就忍了。结果他后来发现错怪我了,还道歉了!你怎么知道的?"
祁乐不知如何回复,只好说:"直觉吧。"
放学后,祁乐绕道去了趟图书馆,查阅关于相术和占卜的书籍。他发现《相理衡真》中记载的许多内容与正统相学大相径庭,尤其是关于"观气"的部分,其他书中几乎没有提及。
走出图书馆时,天已经黑了。祁乐在公交站等车,注意到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站在不远处,头顶的气呈现出诡异的灰红色。根据书中描述,这是大凶之兆。
男子正在打电话,语气焦急:"...我已经在想办法了,再给我三天...不,不要伤害他们..."
祁乐心跳加速。他应该警告这个人吗?如果说了,对方会相信一个陌生学生的话吗?就在他犹豫时,男子挂断电话,走向马路对面。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起。祁乐眼睁睁看着一辆失控的轿车撞上那名男子,将他抛向空中。尖叫声中,祁乐双腿发软,瘫坐在长椅上。
救护车赶来时,男子已经没了呼吸。祁乐呆坐在原地,脑海中回荡着老者的那句话:"这能力是福是祸,全看你怎么用。"
那天晚上,祁乐彻夜未眠。他反复翻看《相理衡真》,试图找到关于能力限制和道德约束的内容,但书中只记载了技法,没有提及使用准则。
凌晨时分,祁乐做了一个决定。他要用这能力帮助母亲摆脱经济困境,但必须谨慎,不能暴露自己,更不能干涉那些无法改变的大灾大难。
第二天是周末,母亲加班去了。祁乐拿出铜钱和几张彩票,试图"看"出中奖号码。但无论他如何集中精神,眼前始终一片模糊。看来书中说的是真的——不能用于直接谋利。
沮丧之余,祁乐想到了另一个办法。他登录二手交易平台,发布了一条信息:"精准算命,不准不要钱。"然后附上一个新注册的邮箱地址。
消息发出后,祁乐既期待又忐忑。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但眼下,这似乎是改善生活最可行的方式。
下午,第一封邮件来了。对方自称张先生,想算事业运。祁乐回复要求提供照片和生辰。当张先生的照片在屏幕上展开时,祁乐眼前闪过几个片段:办公室争吵、辞职信、新公司logo...
"你目前的工作环境对你不利,"祁乐谨慎地写道,"三个月内会有转机,建议耐心等待,不要冲动离职。"
张先生很快回复:"太准了!我正打算辞职...谢谢大师,酬金已转。"
祁乐查看账户,多了500元。他深吸一口气,这笔钱相当于母亲三天的工资。也许,这就是他改变命运的开始?
晚上母亲回来时,祁乐已经做好了晚饭。母亲惊讶地看着桌上的红烧鱼和青菜:"今天什么日子?"
"就是想给您做顿饭。"祁乐给母亲盛饭,"妈,我可能找到暑假工了,收入不错。"
母亲皱眉:"别耽误学习。高考只剩一个月了。"
"不会的,就在网上帮人做点事情,不费时间。"
母亲将信将疑,但没再多问。饭后,祁乐主动洗碗,听见母亲在客厅接电话:"...医药费我会尽快凑齐的...是的,再宽限几天..."
祁乐握紧了手中的碗。他知道,外婆的医药费已经拖了很久。擦干手,他回到房间,给李梦瑶发了条消息:"你认识需要算命的人吗?我可以帮忙,收费合理。"
李梦瑶很快回复:"真的?我小姨一直想找高人算算!明天我带她去找你?"
祁乐犹豫了。面对面算命风险太大,容易暴露身份。"还是网上吧,我发你邮箱地址。"
放下手机,祁乐盯着桌上的铜钱和古书。十八岁生日后的第三天,他的生活已经天翻地覆。老者说的"大变"应验了,但这究竟是福是祸,他还没有答案。
窗外,一轮满月悬在夜空。祁乐想起《相理衡真》扉页上的一句话:"天机不可轻泄,因果自有轮回。"
他隐约感到,自己正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而手中的铜钱,已经开始了不可逆转的转动。
第二章 天机与因果
祁乐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转账通知,500元的数字让他喉咙发紧。这是他第一次靠"算命"赚到的钱,相当于母亲在超市站三天收银台的收入。
手机震动起来,李梦瑶发来消息:"我小姨已经把照片和生辰发到你邮箱了,她很着急,说愿意出双倍价钱尽快得到结果。"
祁乐点开邮箱,下载了附件。照片上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性,眉眼间与李梦瑶有几分相似,但神情憔悴。他集中精神盯着照片,眼前突然闪过几个片段:医院走廊、化验单、医生摇头...
"你小姨最近身体不适?"祁乐回复道。
李梦瑶的回复几乎立刻跳出来:"天啊!你怎么知道的?她上周体检发现肺部有阴影,医生说要进一步检查,她害怕是..."
祁乐深吸一口气,继续凝视照片。更多画面浮现:活检报告、医生微笑、家人拥抱...
"告诉她是良性的,"祁乐打字的手指微微发抖,"但需要尽快手术。"
发完邮件,祁乐靠在椅背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每次使用这种能力后,他都会感到异常疲惫,仿佛跑了场马拉松。窗外,夕阳将云层染成血色,他想起今天那个死于车祸的中年男子,胃部一阵绞痛。
母亲下班回家的开门声惊醒了他。祁乐迅速关闭电脑页面,假装在做题。
"儿子,吃饭了吗?"母亲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还没,等您一起。"祁乐走出房间,看见母亲正弯腰换鞋,后背的工作服被汗水浸出一片深色。她今年才四十二岁,但眼角的皱纹和白发让她看起来老了十岁。
祁乐突然注意到母亲头顶有一层淡淡的灰气,心头一紧。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铜钱,但忍住了。不能总是依赖这种能力,他告诉自己。
晚饭是简单的西红柿炒蛋和剩饭。母亲吃得很快,眼睛不时瞟向墙上的挂钟。
"还要去上夜班?"祁乐问。
"嗯,最近超市盘点。"母亲放下筷子,"对了,你外婆的医药费..."
"我有钱。"祁乐打断她,掏出手机,"今天帮同学补习,他家长给了报酬。"他转了800元给母亲,留下200作为"业务资金"。
母亲惊讶地看着转账记录:"这么多?什么补习这么贵?"
"高三冲刺班嘛,家长都舍得花钱。"祁乐低头扒饭,避开母亲探究的目光。
母亲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别耽误自己学习。对了,志愿表..."
"我会好好填的。"祁乐迅速回答,"妈,您别太累了。"
母亲匆匆出门后,祁乐回到电脑前。李梦瑶又发来消息:"小姨说如果结果准确,会给你2000元酬金!她明天就去复查。"
祁乐没有回复。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小区里坏掉的路灯在风中轻轻摇晃,投下诡异的阴影。他想起那本《相理衡真》中的警告:"日不过三,月不过九,违者必遭天谴。"意思是每天最多算三次,每月不超过九次,否则会遭报应。
今天他已经算了三次:母亲的经理、车祸男子和李梦瑶的小姨。祁乐决定到此为止,关掉电脑开始复习功课。
但命运似乎另有安排。深夜十一点,他的邮箱提示音响起。一个陌生账号发来邮件,主题只有两个字:"救命。"
祁乐犹豫再三,还是点开了。邮件内容很短:"大师,我妹妹失踪三天了,警察找不到任何线索。求您看看她是否还活着。附上她的照片和生辰。"
照片中的女孩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圆脸,短发,笑起来右脸有个酒窝。祁乐盯着照片,突然一阵眩晕袭来。眼前的画面让他毛骨悚然:黑暗的地下室、铁链、血迹...然后是报纸头条:"第五名失踪女性尸体被发现"。
祁乐猛地合上电脑,胸口剧烈起伏。他从未见过如此清晰的凶兆。要不要报警?但怎么解释消息来源?而且他甚至不知道失踪女孩的姓名和所在地。
铜钱在书桌上微微震动,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嗡鸣。祁乐拿起它,发现原本锈迹斑斑的表面变得异常光滑,上面"乾隆通宝"四个字清晰可见。
他想起老者的话:"命由己造。"如果他能救那个女孩...
祁乐重新打开电脑,回复邮件:"你妹妹还活着,但处境危险。她被关在阴暗潮湿的地方,附近有水声。立刻告诉警察重点搜查河边或码头附近的废弃建筑。"
发完邮件,祁乐浑身脱力,眼前发黑。他踉跄着走到床边,倒头就睡。
梦中,他站在一片血红色的雾气里,远处传来女孩的哭声。一个黑影向他逼近,声音嘶哑:"多管闲事..."
祁乐惊醒时,天已微亮。手机显示有五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李梦瑶。还有一条短信:"我小姨的检查结果和你说的完全一样!她坚持要亲自感谢你,今晚六点,星巴克见?"
祁乐头皮发麻。面对面接触风险太大,但拒绝又显得可疑。他回复:"不必了,举手之劳。酬金转到我上次的账号就行。"
放下手机,祁乐检查邮箱。那个求救的人没有回复,也没有新邮件。他搜索最近的失踪案新闻,发现邻省确实有连环失踪案,但最新报道停留在三天前,没有更新。
上午的课堂上,祁乐心不在焉。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满公式,但他的思绪全在那个可能被囚禁的女孩身上。如果他的预感准确,女孩的时间不多了。
课间,李梦瑶拦住他:"我小姨说一定要见你,她带了支票。"
"我真的不方便..."祁乐话没说完,突然看见李梦瑶身后站着一个陌生男子,正盯着他们。那人穿着普通,但眼神锐利得不正常。更可怕的是,祁乐看到他头顶盘旋着一团黑红相间的气,形状像一只伸出的利爪。
祁乐本能地后退一步。男子似乎注意到他的反应,转身离开,消失在走廊人群中。
"怎么了?你脸色好白。"李梦瑶关切地问。
"那个男的是谁?"
"哪个?"李梦瑶回头张望,"我没看见什么人啊。"
祁乐心跳如鼓。难道只有他能看见那个人?或者...那根本不是人?
放学后,祁乐绕道去了网吧。他用匿名账号搜索"失踪案""算命破案"等关键词,发现一个奇怪的论坛,里面讨论着多起未被媒体报道的失踪事件,受害者大多是年轻女性。
最新一篇帖子发表于两小时前:"又有'观气者'出现了?小心猎手。"
祁乐点进去,帖子内容已被删除,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图片:一只眼睛的轮廓,瞳孔处是个铜钱图案。
他后背一阵发凉,迅速关闭网页。走出网吧时,天色已暗,路灯亮起。祁乐总觉得有人在跟踪他,但每次回头都只看到普通路人。
回到家,母亲难得地在家,正在厨房忙碌。桌上放着丰盛的饭菜,还有一个小蛋糕。
"妈,今天是什么日子?"
母亲转身,眼眶发红:"我被提升为部门主管了,工资涨了30%。"她擦擦手,"经理说是因为我工作认真...但我觉得,和你昨天那条短信有关。"
祁乐不知如何回应,只好假装惊喜:"太好了!恭喜妈妈!"
"还有更好的消息。"母亲压低声音,"医院说可以减免外婆部分医药费,因为我们是低保家庭。"
晚饭后,祁乐回到房间,发现书桌上的《相理衡真》翻开了新的一页,上面记载着:"气有异色,非人即鬼。黑红相杂,必是猎手。"
祁乐手指发抖。难道白天那个男子就是所谓的"猎手"?他在猎杀什么?像祁乐这样的"观气者"?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停止干涉,否则下一个消失的是你母亲。"
祁乐如坠冰窟。他冲到母亲房间,确认她安全地躺在床上看电视,才稍稍安心。回到自己房间,他锁上门,拉上窗帘,将铜钱紧紧握在手心。
邮箱提示音再次响起。是那个求救的人:"大师,警察按您的提示找到了我妹妹!她还活着,但受了重伤。医生说再晚半天就没救了。您救了她一命,我们全家感激不尽。酬金已转,另有一个问题:您是否也看见了'铜钱眼'的人?"
祁乐盯着最后五个字,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想起论坛上那个被删除的帖子,想起白天那个神秘男子,想起短信中的威胁...
这一切远比他想象的复杂危险。《相理衡真》和铜钱带给他的不仅是预知能力,还有一个隐藏的黑暗世界,而他已不知不觉踏入其中。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雷声轰鸣。祁乐翻开古书新出现的一页,上面只有八个血红色的大字:
"天机已泄,猎手将至。"
第三章 猎手与猎物
雨水拍打着窗户,祁乐盯着手机屏幕上那条威胁短信,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下一个消失的是你母亲"——这行字像刀一样扎进他的眼睛。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母亲房门前,轻轻推开一条缝。母亲安详的睡脸在台灯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脆弱。祁乐咬紧下唇,轻轻关上门。
回到书桌前,他再次翻开《相理衡真》,那八个血红色大字"天机已泄,猎手将至"在灯光下仿佛在蠕动。祁乐用指尖触碰字迹,一阵刺痛传来,他猛地缩回手——那红色竟然沾到了手指上,像真正的鲜血。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整个房间。在那一瞬间,祁乐分明看见一个黑影站在窗外,铜钱形状的眼睛正透过雨帘凝视着他。
"啊!"祁乐惊叫一声,跌坐在地。再定睛看时,窗外只有倾盆大雨和摇晃的树影。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祁乐爬回书桌,将铜钱紧紧攥在手心。铜钱出奇地冰凉,寒意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他想起老者赠予他这些东西时说的话:"这能力是福是祸,全看你怎么用。"
现在,祸来了。
祁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打开电脑,再次搜索那个神秘论坛,但页面显示"404未找到"。所有关于失踪案和"观气者"的讨论都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那条威胁短信真实存在。
祁乐决定暂时停止一切算命活动。他给李梦瑶发消息,说自己要专心备考,不再接单。然后他注销了算命邮箱,删除了所有相关记录。
做完这些,祁乐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铜钱仍握在手中。睡意如潮水般涌来,他坠入了一个奇怪的梦境:
黑暗中,无数红线交织成网,每根线上挂着铜钱,随风叮当作响。远处,一个模糊的身影被黑红相间的雾气缠绕,正一步步向他走来...
第二天清晨,祁乐被母亲的敲门声惊醒。
"儿子,起床了!要迟到了!"
祁乐猛地坐起,发现手中铜钱变得滚烫,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窗外阳光明媚,昨夜的暴雨仿佛只是一场噩梦。
但当他打开手机,那条威胁短信依然冷冷地躺在收件箱里。
"祁乐!快点!"母亲又在催促。
"来了!"祁乐将铜钱塞进贴身口袋,匆匆洗漱。
餐桌上,母亲罕见地准备了丰盛的早餐:煎蛋、牛奶和新鲜出炉的包子。她穿着崭新的工作服,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
"妈,今天这么隆重?"祁乐坐下,抓起一个包子。
"庆祝我升职啊。"母亲给他倒牛奶,"对了,你志愿考虑得怎么样了?"
祁乐咬包子的动作顿了一下。自从获得算命能力,他几乎忘了高考这回事。"还在想..."
"金融专业真的不错,"母亲语气轻柔但坚定,"毕业后好找工作,收入也稳定。"
祁乐点点头,没有反驳。他能看见母亲头顶的气场呈现出温暖的淡黄色——这是近期运势上升的征兆。至少短期内,母亲是安全的。
去学校的路上,祁乐总觉得有人在跟踪他。每次回头,却只看到普通的路人和学生。这种被监视的感觉让他如芒在背。
课间,李梦瑶拦住他:"为什么突然不干了?我小姨还想介绍更多客户给你呢。"
"快高考了,"祁乐压低声音,"而且...这事情有点危险。"
李梦瑶眨了眨眼:"危险?什么意思?"
祁乐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透露部分实情:"有人威胁我,让我别再多管闲事。"
"谁?为什么?"李梦瑶瞪大眼睛。
"不清楚。"祁乐摇头,"总之这事到此为止。对了,酬金..."
"已经转给你了,2000元,收到了吗?"
祁乐这才想起还没查账。他掏出手机,银行APP显示余额2826.78元——足够支付下个月的房租了。一丝慰藉涌上心头,至少短期内不用为钱发愁。
"谢谢。"祁乐真诚地说,"但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李梦瑶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好吧,如果你改变主意...我小姨认识很多人。"
下午的物理课上,祁乐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黑板上的公式在他眼中变成了扭曲的符号,老师的讲解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的思绪全在那条威胁短信和昨晚窗外的黑影上。
"祁乐!"物理老师突然点名,"上来解这道题。"
祁乐如梦初醒,在全班注视下走向黑板。握住粉笔的瞬间,他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画面:自己写错公式,引来哄堂大笑。
这是预知吗?祁乐迟疑了。他重新审视题目,按照刚才看到的"错误"方法反其道而行。粉笔在黑板上划出清晰的轨迹,最终得出正确答案。
物理老师惊讶地挑眉:"很好,不过解法有些...非传统。回座位吧。"
祁乐松了口气,同时意识到自己的能力正在增强——以前他只能被动接收预知画面,现在似乎能在关键时刻主动触发。
放学铃声响起,祁乐收拾书包时,一张纸条从课桌抽屉里滑出。上面用红色墨水写着:"我们知道你看见了地下室。停止追查,否则。"
字迹潦草得像是在极度紧张状态下写的,没有落款。祁乐脊背发凉,迅速将纸条揉碎塞进口袋。
走出校门,祁乐决定绕道去网吧。他需要更多关于"猎手"和失踪案的信息。
网吧里烟雾缭绕,祁乐选了个角落的位置。他用匿名账号搜索近期新闻,发现邻省破获了一起重大绑架案,受害者正是他"看到"的那个圆脸女孩。报道称警方根据"匿名线索"在一处废弃码头仓库找到了她,同时抓获三名嫌疑人。
但报道完全没有提到祁乐在预知中看到的"铜钱眼"人物。
祁乐换了个关键词,搜索"铜钱眼",结果大多是民俗传说和恐怖小说。就在他准备放弃时,一个冷门论坛的帖子引起了注意:
"铜钱眼:民间传说中的'气运猎手',专门追踪具有'观气'能力的人,夺取其眼睛炼制'通运铜钱'。"
帖子发布于五年前,回复寥寥。有人问为什么猎手要这么做,楼主回答:"因为观气者的眼睛能看穿命运,是逆天改命的最佳材料。"
祁乐胃部一阵绞痛。他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铜钱,想起老者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那枚铜钱会不会就是...
"嘿,小孩。"网吧管理员拍拍他的肩,"时间到了。"
祁乐这才发现已经过了两小时。他结账离开,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回家的路上,那种被跟踪的感觉又来了,而且比之前更强烈。
转过一个街角,祁乐突然加速跑进一条小巷,然后屏息贴在墙边。几秒钟后,脚步声接近——有人跟着他拐进了小巷!
祁乐心跳如鼓,从书包里摸出雨伞握在手中当武器。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个穿校服的女生走过巷口,边走路边玩手机。祁乐松了口气,暗笑自己神经过敏。
回到家,母亲还没下班。祁乐锁好门窗,拉上窗帘,然后从书包深处掏出那张皱巴巴的警告纸条铺在桌上。
"我们知道你看见了地下室。"——这说明发信人了解祁乐的预知内容。"停止追查,否则。"——否则什么?伤害他母亲?像对待其他"观气者"一样夺走他的眼睛?
祁乐想起论坛上关于"通运铜钱"的说法,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拿出《相理衡真》,翻到最后几页,发现原本空白的地方浮现出新的文字:
"猎手非人非鬼,乃命运之阴影。其目如铜钱,可视气运流转。畏盐与铁,厌镜中己像。"
祁乐眼前一亮。盐和铁!他冲进厨房,抓了一把食盐和铁质汤匙回到房间。将盐撒在门窗边缘,汤匙挂在门把上。做完这些,他稍微安心了些。
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祁乐犹豫再三,还是点开了。图片加载出来的瞬间,他差点摔掉手机——那是一张他母亲走出超市的照片,拍摄时间显示是今天下午。照片上用红笔画了个大大的叉。
附言:"最后警告。"
祁乐双手发抖,立刻给母亲打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母亲的声音透着疲惫:"怎么了儿子?我正忙着呢。"
"妈,你今天下班我来接你。"祁乐尽量保持声音平稳。
"不用了,我可能要加班到很晚..."
"我一定要来!"祁乐几乎喊出来,又赶紧压低声音,"有...有重要的事跟您说。"
母亲沉默片刻:"好吧,九点左右。"
挂断电话,祁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必须保护母亲,但又不能报警——怎么解释威胁原因?说他是个能预知未来的算命先生?
天色渐暗,祁乐决定提前出发。他将铜钱和《相理衡真》藏在贴身上衣口袋里,口袋里还装了一小包盐和铁钥匙。
去超市的路上,祁乐不断回头张望,确认没人跟踪。八点四十分,他到达母亲工作的超市,站在对面便利店门口等待。
九点过了,母亲没出来。九点十分,超市开始关灯。祁乐拨打母亲电话,无人接听。
恐惧如潮水般淹没了他。祁乐冲过马路,推开超市玻璃门。里面只有值班经理在锁收银机。
"请问祁阿姨在哪?"祁乐气喘吁吁地问。
经理抬头:"哦,你是她儿子?她提前走了,说有急事。"
"什么时候?"
"大概...半小时前?"
祁乐冲出超市,在附近街道疯狂寻找。母亲手机仍然无人接听。他拐进一条小巷,突然听见微弱的呼救声——是母亲!
巷子深处,母亲被一个黑影按在墙上,那人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诡异的金属光泽——铜钱眼!
"放开她!"祁乐怒吼,抓起路边一根铁管冲过去。
黑影转过头,祁乐看清了那张脸——没有五官,只有一对铜钱般的眼睛嵌在平滑的皮肤上。怪物松开母亲,朝祁乐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祁乐从口袋抓出盐撒向怪物。一声非人的尖叫响起,怪物踉跄后退。祁乐趁机扶起母亲向外跑。
"那...那是什么?"母亲颤抖着问。
"别回头!跑!"
他们冲出小巷,来到明亮的主干道上。祁乐回头看去,巷口空无一人,怪物消失了。
母亲惊魂未定:"它突然从后面捂住我的嘴...说要带我去见'主人'...儿子,那到底是什么?"
祁乐不知如何解释,只能紧紧抱住母亲:"没事了,我们回家。"
回到家,祁乐检查了所有门窗的盐线,确认完好无损。母亲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祁乐知道瞒不过去了。他拿出铜钱和《相理衡真》,将一切都告诉了母亲:老者的赠予、算命能力、失踪女孩的预知,以及"猎手"的威胁。
母亲听完,久久不语。最后她伸手抚摸祁乐的脸:"所以...你这些天一直在用这种能力帮人?"
祁乐点头:"我想赚钱减轻您的负担...但我没想到会惹来这种危险。"
"傻孩子。"母亲声音哽咽,"我宁愿多打几份工,也不要你冒险。"
祁乐低下头:"现在他们盯上我们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母亲沉思片刻,突然问:"那个老者...他长什么样?"
祁乐描述了一遍。母亲眼睛渐渐睁大:"是了...十年前你高烧不退,医院束手无策。有个陌生老人来病房,放了一枚铜钱在你枕头下,第二天你就退烧了。"
祁乐震惊不已:"您从没告诉过我这事!"
"我以为只是巧合..."母亲摇头,"现在看来,他早就选中了你。"
夜深了,母亲坚持让祁乐去休息。祁乐躺在床上,铜钱放在枕边。他回想着今晚的遭遇,那个无脸怪物的形象挥之不去。"猎手"为什么要抓他母亲?是为了威胁他?还是...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脑海:也许母亲也有某种特殊能力,只是从未觉醒?
窗外,一轮血月悄然升起。祁乐枕边的铜钱突然立起,在月光下缓缓旋转,发出微弱的嗡鸣。《相理衡真》在书桌上自动翻页,停在一幅插图上:一个年轻人站在血月下,面前是无数的铜钱眼睛...
第四章 血月启示
血月的光芒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房间,在墙上投下一条猩红的光带。祁乐盯着枕边自主旋转的铜钱,睡意全无。铜钱转动的速度逐渐加快,发出细微的嗡鸣,像某种警告。
他轻手轻脚地起床,来到书桌前。《相理衡真》摊开的那页上,年轻人站在血月下面对无数铜钱眼的插图让他脊背发凉。更可怕的是,他分明记得这本书之前没有这一页。
"妈?"祁乐轻声呼唤,推开母亲房门。床上空空如也,被子整齐地铺着。
心脏猛地一缩,祁乐冲进客厅。母亲坐在餐桌前,面前摊着几张老照片,手边是一杯早已凉透的茶。
"妈!您怎么不睡觉?"祁乐松了口气,声音仍带着颤抖。
母亲抬起头,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异常:"我在找那个老人的照片。"她推过一张泛黄的照片,"你看,是不是他?"
照片上是十年前的医院病房。小祁乐躺在病床上,一个白发老者正俯身在他枕边放置什么。虽然画面模糊,但老者那与众不同的眼神和轮廓,分明就是赠予祁乐铜钱和古书的那个人。
"就是他..."祁乐喉咙发紧,"您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当时护士拍的,说是留作纪念。"母亲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你那次高烧来得突然,四十度不退,医生说可能是脑炎..."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然后这个老人突然出现在病房,说能救你。"
祁乐在母亲身边坐下:"他做了什么?"
"他在你枕下放了枚铜钱,念了几句听不懂的话。"母亲摇头,"医院居然没人拦他,好像...好像都看不见他一样。"
祁乐想起老者赠予他《相理衡真》时的情形——路人似乎也对那个衣衫褴褛的老人视而不见。难道普通人看不见"他们"?
"第二天你就退烧了。"母亲继续说,"我想感谢老人,他却消失了,只留下那枚铜钱。"她苦笑一下,"后来铜钱也不见了,我以为是自己弄丢了..."
"他没说别的?比如...我将来会怎样?"
母亲沉思片刻:"他说了句很奇怪的话...'十八岁血月现,天命启,因果循环'。"
祁乐浑身一震。今天正是血月,而他刚满十八岁三天。这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早已安排好的命运。
"妈,那个袭击您的怪物...它说什么'主人'..."
母亲脸色发白:"它说...说主人对我'血脉中的气味'很感兴趣。"她困惑地皱眉,"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血脉?祁乐突然想到什么,翻开《相理衡真》查找关于"观气者"起源的内容。在最后一章,他找到一行小字:"观气之术,血脉相传,世代单传。"
"妈...您家里有没有人...有特殊能力?"
母亲愣了一下,缓缓点头:"我外婆...村里人都说她能预知生死。有人生病,她看一眼就知道能不能活。"她声音越来越低,"我小时候以为只是迷信..."
祁乐和母亲对视,两人都意识到一个惊人的事实:这种能力可能遗传自母亲家族的血脉,只是在她这一代没有显现,却在祁乐身上觉醒了。
窗外,血月被乌云遮蔽,房间陷入黑暗。祁乐点亮台灯,铜钱停止了转动,静静躺在枕边。
"我们必须找出那个老人。"祁乐坚定地说,"他是唯一知道这一切来龙去脉的人。"
"但去哪里找?十年了..."
祁乐拿起《相理衡真》,翻到新出现的那一页。除了血月插图外,页脚还有一行之前没注意到的小字:"血月当空时,旧城隍庙前。"
"旧城隍庙!"祁乐和母亲异口同声。这座城市的老城隍庙早已废弃,准备拆迁,平时无人问津。
"现在就去?"母亲担忧地看着窗外,"太危险了..."
"猎手已经盯上我们了,躲在家里一样危险。"祁乐拿起铜钱和古书,"而且血月不是每晚都有。"
母亲沉思片刻,点点头:"我跟你一起去。"
凌晨两点,祁乐和母亲悄悄出门。街道空无一人,路灯在血月映照下泛着诡异的红光。他们避开主路,穿行在小巷中,不时回头确认没人跟踪。
"盐带了吗?"祁乐低声问。
母亲拍拍手提包:"还有铁剪刀和镜子。"她按照《相理衡真》上的提示,准备了所有可能对抗猎手的物品。
穿过五条街,他们来到老城区的废弃城隍庙。庙门上的红漆早已剥落,两尊石狮子残缺不全,在血月下显得格外狰狞。
"现在怎么办?"母亲紧张地环顾四周。
祁乐没有回答。他手中的铜钱突然变得滚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走向庙门右侧的一棵老槐树。树下立着一块不起眼的石碑,上面刻着模糊的文字。
"这是..."祁乐蹲下身,拂去石碑上的尘土。碑文显露出来:"观气者见,凡人不见。铜钱为眼,古书为引。"
随着他念出碑文,铜钱突然飞出掌心,嵌入石碑中央的一个凹槽中,严丝合缝。地面开始轻微震动,石碑缓缓移开,露出一个向下的阶梯。
"这...怎么可能?"母亲倒吸一口冷气,"我小时候常来这里玩,从不知道有地下室!"
祁乐取回铜钱,阶梯深处吹来一阵阴冷的风,夹杂着古老的气息。"我们得下去。"
母亲拉住他:"太危险了!万一下面有..."
"如果猎手说的是真的,他们对您的'血脉'感兴趣,那么答案可能就在下面。"祁乐坚定地说,"而且老者指引我们来这里,一定有原因。"
他从包里拿出手电筒,率先踏上阶梯。母亲犹豫片刻,跟了上来。
阶梯蜿蜒向下,墙壁上布满奇怪的符号,有些像《相理衡真》中的文字。空气越来越冷,祁乐的呼吸在面前凝成白雾。
走了约莫五分钟,阶梯尽头出现一扇青铜门,门上刻着复杂的星图,中央是一个铜钱形状的凹槽。
祁乐将铜钱放入凹槽,门上的星图开始发光,铜钱高速旋转。随着一声沉重的"咔嗒"声,青铜门缓缓打开。
门后是一个圆形石室,中央摆着一口青铜棺材,四周墙壁上挂满了古旧的铜镜。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面铜镜中都映不出他们的倒影,而是不断变换的陌生面孔。
"欢迎,祁乐。"
沙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祁乐和母亲猛地转身,只见一个身影从最大的铜镜中缓缓走出——正是那个赠予祁乐铜钱和古书的老者!
但与上次见面不同,老者此刻穿着一袭白袍,面容虽然苍老但精神矍铄,双眼炯炯有神。
"你...你是谁?"祁乐将母亲护在身后。
老者微笑:"我是上一代'观气者',你可以叫我钟老。"他看向祁乐母亲,"林女士,我们十年前见过。"
母亲震惊地瞪大眼睛:"您...您真的是当年那个..."
钟老点头:"我救了祁乐,是因为他体内流淌着观气者的血脉——你的血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祁乐声音发颤,"为什么猎手要追杀我们?什么是观气者?"
钟老叹息一声,走向青铜棺材,轻抚棺盖:"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棺盖缓缓滑开,里面没有尸体,而是无数漂浮的铜钱,每一枚上都刻着不同的名字。
"观气者自古有之,能窥天机,改人命数。"钟老的声音在石室中回荡,"但天道忌满,人道忌全,这种能力引来'猎手'——他们是逆天而生的怪物,专噬观气者的眼睛,用来炼制'命运铜钱'。"
祁乐想起论坛上看到的说法,胃部一阵绞痛:"所以那些失踪的人..."
"大多是潜在的观气者,能力尚未觉醒就被猎手捕获。"钟老指向棺材中的铜钱,"每一枚都代表一个被吞噬的观气者。"
母亲捂住嘴:"太可怕了...为什么没人阻止?"
"因为普通人看不见猎手,也不相信观气者的存在。"钟老苦笑,"千百年来,观气者孤军奋战,大多难逃被猎杀的命运。"
祁乐想起那个无脸怪物:"我今天用盐击退了一个猎手..."
"盐与铁可暂时逼退他们,但无法消灭。"钟老走向墙上一面特殊的铜镜,"猎手之主即将苏醒,届时所有观气者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镜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巨大黑影,无数铜钱眼在黑影上睁开闭合,令人毛骨悚然。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祁乐问。
"因为血月现,天命启。"钟老严肃地说,"你体内流淌着纯正的观气者血脉,是百年来最有潜力对抗猎手之主的人选。"
母亲抓紧祁乐的手臂:"不!他还是个孩子!"
"妈..."祁乐轻轻握住母亲的手,转向钟老,"我需要做什么?"
钟老从棺材中取出一枚特殊的铜钱,比普通的大一圈,上面刻着古老的符文:"这是'天机钱',能暂时封印猎手。但要彻底消灭猎手之主,你需要找到'三才镜'。"
"三才镜?"
"天、地、人三面古镜,合而为一可照出猎手之主的真身。"钟老指向墙上那些不映人影的铜镜,"这里收藏着'人镜',其他两面散落在外。"
祁乐接过天机钱,感到一股强大的能量流入体内。《相理衡真》在他怀中突然变得滚烫,自动翻到新的一页,上面绘制着三面古镜的图案。
"时间不多了。"钟老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猎手已经嗅到你的气息,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你集齐三镜。"
"等等!"祁乐急切地问,"另外两面镜子在哪里?我该怎么找?"
钟老的声音越来越远:"天镜在高处...地镜在深处...铜钱会指引你..."
话音未落,老者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铜镜中。石室开始震动,墙上的铜镜一个接一个碎裂。
"快走!"祁乐拉起母亲冲向出口。
他们刚踏上阶梯,身后的青铜门就轰然关闭。两人拼命向上跑,身后的阶梯一节节塌陷。冲出地面时,石碑已经恢复原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血月依旧高悬,但东方已现出微弱的曙光。祁乐和母亲气喘吁吁地坐在老槐树下,惊魂未定。
"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母亲颤抖着说,"我们该怎么办?"
祁乐看着手中的天机钱和《相理衡真》,深吸一口气:"按照钟老说的,找到三才镜,阻止猎手之主。"
"但你还是个学生!这太危险了!"
"妈,猎手已经盯上我们了。"祁乐握住母亲的手,"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而且...如果我不站出来,还会有更多人受害。"
母亲凝视着儿子坚定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什么:"你长大了..."她擦去眼角的泪水,"但你不准一个人面对,我们一起。"
回家的路上,祁乐感到口袋里的天机钱微微发热。他掏出来一看,铜钱上的符文正发出微弱的蓝光,指向东北方向。
"天镜在高处..."祁乐喃喃自语,"妈,东北方向有什么高处?"
母亲思考片刻:"电视塔?不...等等,东北方是翠云山,山顶有座古观。"
天机钱在听到"古观"时光芒大盛。祁乐和母亲对视一眼——第一面镜子有线索了。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远处一栋高楼的天台上,一个无脸的身影正通过铜钱眼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黑影发出嘶哑的低语:"主人...找到了...纯血..."
第五章 青云观的天镜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房间,祁乐盯着手中的天机钱,铜钱上的符文在晨光中泛着微弱的蓝光,坚定地指向东北方向。
"翠云山..."祁乐喃喃自语,手指轻抚铜钱表面。经历了昨晚城隍庙下的奇遇,他几乎没怎么睡,但精神却异常清醒,仿佛有股力量在体内涌动。
母亲轻轻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两杯热豆浆和几个包子:"吃点东西,我们一小时后出发。"
祁乐抬头,发现母亲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显然也没休息好。但她眼神中多了一种之前没有的坚定,脊背挺得笔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妈,您真的要去?"祁乐接过早餐,"太危险了..."
"你是我儿子。"母亲简短地回答,语气不容置疑,"而且钟老说我的血脉...也许我能帮上忙。"
祁乐想起母亲昨晚在迷宫般的地下石室中表现出的惊人方向感——她几乎是本能地找到了最短路径返回地面。难道这就是潜藏在她血液中的观气者能力?
吃完早餐,他们简单收拾了背包:手电筒、盐、铁制品、镜子,还有《相理衡真》和那枚天机钱。母亲还带上了外婆留下的一串铜铃,说是能驱邪。
翠云山位于城市东北郊,公交车只能到达山脚下的镇子。一路上,祁乐注意到母亲时不时地皱眉环顾四周,像是在寻找什么。
"怎么了?"祁乐低声问。
母亲摇摇头:"不知道...总觉得有人在看我们。"
祁乐握紧口袋里的天机钱,它微微发热,但没有异常光芒。公交车上都是普通乘客,没有无脸的铜钱眼怪物。
下车后,他们需要步行三公里才能到达登山口。五月的阳光已经有些灼人,祁乐和母亲沿着乡间小路前行,两旁是郁郁葱葱的稻田。
"小时候外婆带我来过翠云山。"母亲突然说,"她说这里有'灵气'。"
祁乐好奇地问:"外婆还说过什么?关于这座山的?"
母亲沉思片刻:"她说...山顶的青云观里藏着'天眼',能看穿前世今生。"她顿了顿,"我一直以为那是老人家的迷信。"
祁乐心头一震。"天眼"会不会就是钟老说的"天镜"?他掏出天机钱,铜钱上的蓝光明显增强,几乎要灼伤手掌。
登山口处立着一块斑驳的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翠云山景区",旁边贴着张告示:"青云观维修,暂不开放。"
"怎么办?"母亲担忧地问。
祁乐看了看四周,指向一条被杂草遮掩的小路:"我们走这边。"
小路蜿蜒向上,坡度陡峭。随着海拔升高,周围的树木变得高大茂密,阳光只能零星地洒落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苔的气息,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更显山林的幽静。
走了约莫一小时,祁乐突然停下脚步。前方的小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茂密的灌木丛。
"奇怪..."祁乐皱眉,"我记得是这条路。"
他们折返一段,找到另一个岔路口继续前进。但十分钟后,又回到了原地。
"鬼打墙?"母亲声音发颤。
祁乐掏出天机钱,铜钱上的蓝光变得紊乱,时而指向左,时而指向右。他翻开《相理衡真》,查找关于"迷途"的内容,发现一行小字:"山林迷途,乃气机紊乱所致。以盐画圈,静待其变。"
祁乐从包里取出盐袋,在地上画了个完整的圆圈,拉着母亲站进去。刚站稳,周围的温度突然骤降,呼出的气息在面前凝成白雾。
"儿子..."母亲抓紧祁乐的手臂,"你看那边..."
灌木丛中,隐约可见几个模糊的身影在移动。不是人,也不是动物,而是一团团人形的黑雾,只有眼睛部位闪着铜钱般的金属光泽。
"猎手..."祁乐喉咙发紧。他数了数,至少有五个黑影在树林间穿梭,逐渐向他们靠近。
母亲从包里拿出铁剪刀和镜子,手微微发抖但眼神坚定。祁乐则握紧了天机钱,准备随时掷向那些怪物。
最前面的猎手突然加速冲来,祁乐猛地将天机钱掷出。铜钱在空中划出一道蓝光,击中猎手的"眼睛"。一声非人的尖啸响起,那团黑雾瞬间消散。
其他猎手似乎被激怒了,同时从四面八方扑来。母亲举起镜子,反射的阳光意外地照在一个猎手身上,它立刻像被烫伤般后退。
"他们怕光!"祁乐大喊,同时抓起一把盐撒向最近的猎手。
盐粒在空中形成一道闪烁的屏障,猎手们发出嘶嘶声,暂时停止了进攻。但祁乐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他们的盐和铁制品坚持不了多久。
就在危急时刻,一阵清脆的铃声从山上传来。猎手们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声音,纷纷后退,隐入树林深处。
"这是..."母亲惊讶地看着手中的铜铃——它并没有动,铃声来自山上。
一个身穿灰色道袍的老者从林间小径走来,手中摇着一串铜铃。他须发皆白,面容慈祥,但眼神锐利如鹰。
"无量天尊。"老者停在盐圈外,"两位施主为何在此逗留?山林多精怪,不宜久留。"
祁乐警惕地看着老者,天机钱已经飞回手中,此刻正微微发热但没有敌意。他小心地问:"您是..."
"贫道青云观住持,道号玄诚。"老者目光落在祁乐手中的天机钱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位小施主手中的铜钱...可否借贫道一观?"
祁乐犹豫片刻,还是递出了天机钱。玄诚道长接过铜钱,仔细端详后长叹一声:"血月现,灾劫起。果然如此..."
"您知道这是什么?"母亲急切地问。
"天机钱,观气者之宝。"玄诚将铜钱还给祁乐,"两位请随贫道来,此处不是说话之地。"
跟随玄诚道长,他们很快走出了"鬼打墙"的区域。山路变得清晰起来,拐过几个弯后,一座古朴的道观出现在眼前——青砖灰瓦,檐角翘起,门匾上"青云观"三个大字已经褪色。
道观比想象中要小,只有前后两进院子。前院是供奉三清的主殿,后院似乎是道士们的生活区。奇怪的是,观内空无一人,香炉冷清,显然很久没有香客了。
玄诚带他们来到后院的一间静室,奉上清茶:"两位是为'天镜'而来吧?"
祁乐和母亲对视一眼,惊讶于道长的直接。
"您怎么知道?"祁乐问。
玄诚微笑:"天机钱只会为两件事发光——猎手现,或天镜现。方才山林中确有猎手气息,但你们明明可以下山避险却执意上山,必是为天镜而来。"
祁乐点头承认:"我们需要它对抗猎手之主。"
玄诚的表情变得严肃:"年轻人,你可知猎手之主为何物?"
"钟老说...是猎手的源头,专门猎杀观气者的怪物。"
"不止如此。"玄诚起身,从书架取下一本古籍,"猎手之主乃'命运逆子',因窥探天机而被天道诅咒,堕为噬目恶灵。它每吞噬一个观气者之眼,就能多窥一分天机,最终目标是逆转因果,重写命运。"
祁乐想起城隍庙下青铜棺中那些刻着名字的铜钱,胃部一阵绞痛。每一枚铜钱都代表一个被夺去眼睛的观气者...
"钟老说集齐三才镜就能消灭猎手之主。"祁乐说,"天镜就在这里对吗?"
玄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母亲姓什么?"
"林。"母亲回答,"林淑芬。"
玄诚眼中精光一闪:"林月华是你什么人?"
母亲惊讶地瞪大眼睛:"她是我外婆!您认识她?"
"三十年前,林月华曾来青云观求'天眼'。"玄诚回忆道,"她说梦见血月降临,铜钱成灾。我告诉她时机未到,将一面铜镜交予她保管..."
母亲猛地站起:"外婆的铜镜!我知道在哪!她临终前交给我,说是重要之物,我一直收在娘家箱底!"
祁乐心跳加速:"那就是'人镜'?"
玄诚点头:"三才镜分散各地已有千年。天镜在青云观,人镜由林氏血脉守护,地镜则下落不明。"
"为什么是我外婆?"母亲问。
"因为她是上一代'守镜人'。"玄诚叹息,"林氏血脉特殊,女性往往能觉醒观气之能,却不会被猎手察觉,最适合守护人镜。"
祁乐恍然大悟——难怪猎手说对母亲"血脉中的气味"感兴趣。他们不是要伤害她,而是想通过她找到人镜!
"现在血月已现,猎手之主即将苏醒。"玄诚起身,"我带你们去见天镜。"
跟随玄诚来到前院,高大的铜钟下有一个不起眼的地窖入口。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檀香和铜锈的气息扑面而来。
地窖中央的石台上,摆放着一面直径约一尺的铜镜。镜面不像普通镜子那样光滑,而是布满了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星图。
"这就是天镜。"玄诚恭敬地说,"能照见命运长河中的星辰轨迹。"
祁乐小心地靠近,镜中并没有映出他的倒影,而是一片旋转的星空,无数星辰在其中生灭。他伸出手,指尖刚触到镜面,整个地窖突然剧烈震动!
"猎手来了!"玄诚大喊,"他们感应到了天镜的波动!"
地面摇晃得更厉害了,尘土从天花板簌簌落下。祁乐紧紧抓住天镜,生怕它摔碎。母亲则扶住墙壁,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
"带天镜快走!"玄诚推着他们向出口移动,"从后山小路下山!"
他们刚冲出地窖,前院就传来一声巨响——道观的大门被某种力量轰然撞开。透过门缝,祁乐看到数十个黑影涌入,每个都有铜钱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
"太多了..."祁乐握紧天机钱,知道无法正面抗衡这么多猎手。
玄诚从袖中取出三张黄符:"此乃'隐气符',可暂时遮掩你们的气息。"他将符纸贴在祁乐、母亲和天镜上,"记住,天镜不能落入猎手之手,否则三才失衡,灾劫难挡!"
"您不跟我们一起走?"母亲担忧地问。
玄诚微笑:"老道守镜六十载,今日终得其所。"他转身面向涌入的猎手,手中铜铃摇响,"无量天尊!邪祟退散!"
铃声化作肉眼可见的金色波纹扩散开来,冲在最前面的猎手被波纹击中,发出凄厉的嚎叫消散于无形。但更多的猎手前赴后继地涌来。
"走!"玄诚最后看了他们一眼,"去找地镜!它在..."
话音未落,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将玄诚笼罩。那是一只比其他猎手大十倍的怪物,身体由无数铜钱组成,每枚铜钱中央都有一只眼睛。
"猎手之主的分身!"玄诚大喊,同时掷出最后一张金符,"快走!"
祁乐拉着母亲向后山跑去。最后一瞥中,他看到玄诚被铜钱怪物吞没,但老人的声音依然清晰:"地镜在水下...铜钱会指引..."
后山小路陡峭难行,但猎手似乎被玄诚暂时阻挡了。祁乐和母亲跌跌撞撞地向下跑,天镜被小心地包裹在祁乐的外套里,贴着他的胸口,传来阵阵温热。
跑了约莫半小时,他们到达山脚的一条小溪边。祁乐气喘吁吁地停下,确认没有猎手追来后才敢休息。
"玄诚道长..."母亲眼眶发红,"他为了救我们..."
祁乐沉默地点头,胸口堵得难受。他小心地取出天镜,镜中的星空依然在流转,但某些星辰的排列似乎发生了变化。
"地镜在水下..."祁乐重复玄诚的话,"铜钱会指引..."
他掏出天机钱,铜钱上的符文此刻发出柔和的蓝光,指向溪流下游。远处,夕阳将天空染成血色,第二夜的血月即将升起。
祁乐和母亲对视一眼,默契地向下游走去。他们不知道地镜具体在哪里,也不知道如何对抗越来越强大的猎手。但有一点很明确——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而他们,已经无路可退。
第六章 湖底古墓
溪水在夕阳下泛着血色的波光。祁乐和母亲沿着溪流向下游走去,天机钱在祁乐掌心持续散发着柔和的蓝光,指引着方向。
"妈,您还好吗?"祁乐不时侧头看向母亲。自从离开青云观,母亲就一直沉默寡言,脸色苍白得可怕。
母亲勉强笑了笑:"没事,只是...玄诚道长他..."她的声音哽咽了。
祁乐握紧母亲的手。那位舍身相救的老道长最后的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被无数铜钱组成的怪物吞没,却依然摇响铜铃为他们争取时间。
"我们会为他报仇的。"祁乐低声说,虽然他也不确定如何做到。
溪流逐渐变宽,水流也缓了下来。远处,一片湖泊在暮色中展开,像一块巨大的黑曜石镶嵌在山谷间。天机钱的蓝光突然增强,直指湖心。
"地镜在湖里?"母亲皱眉,"这怎么可能找到..."
祁乐环顾四周,发现湖边有个小渔村,几艘木船系在简陋的码头上。天色已晚,村里只有零星灯火。
"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明天再想办法。"祁乐提议。
他们在村里唯一的小旅馆住下,房间简陋但干净。老板娘是个热情的中年妇女,听说他们想租船,连连摇头:"这几天湖里不太平,好几个渔民说看见'水鬼'了,都不敢夜捕。"
"水鬼?"祁乐和母亲交换了一个眼神。
"是啊,黑乎乎的,眼睛像铜钱似的发亮。"老板娘压低声音,"老辈人说,那是湖底古墓的守墓灵。"
祁乐心跳加速——那分明是猎手的描述!
安顿下来后,祁乐将天镜小心地藏在床底下,用《相理衡真》压住。镜面依然显示着旋转的星空,但某些星辰的位置似乎发生了变化。
"玄诚道长说地镜在水下..."祁乐翻着古书,寻找相关线索,"铜钱会指引..."
母亲坐在窗边,望着远处的湖面出神:"儿子,我总觉得...我好像来过这里。"
祁乐惊讶地抬头:"什么时候?"
"不知道,就是有种熟悉感。"母亲揉了揉太阳穴,"尤其是那个湖心岛的形状..."
祁乐走到窗边。暮色中,湖心确实有一个模糊的岛影,像一只卧伏的巨兽。
"也许外婆带您来过?"
母亲摇头:"不,像是...更早的时候。"她自己也觉得荒谬,笑了笑,"可能是错觉。"
夜深了,祁乐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睡。口袋里的天机钱微微发热,表面那些细密的裂纹中似乎有某种红色物质在流动。他掏出铜钱对着月光细看,那红色像是血丝,在铜钱内部缓缓蠕动。
"奇怪..."祁乐皱眉,将铜钱放回口袋。刚闭上眼睛,一阵微弱的水声传入耳中,像是有人在轻轻拨动湖水。
祁乐悄悄起身,来到窗前。月光下的湖面平静如镜,没有任何涟漪。但当他凝神细看,却发现湖心处有一圈不自然的漩涡,正缓缓扩大。
突然,漩涡中心冒出一个黑影——人形,但轮廓模糊,只有那双铜钱般的眼睛在月光下反射出金属光泽。它似乎察觉到了祁乐的注视,猛地抬头,两道冰冷的目光跨越湖面直刺而来!
祁乐倒吸一口凉气,后退几步撞到了桌子。再看向湖面时,黑影已经消失,湖水恢复了平静。
"怎么了?"母亲被声响惊醒。
"没什么,做了个噩梦。"祁乐不想吓到母亲,躺回床上,但整晚都紧握着天机钱,不敢真正入睡。
天刚蒙蒙亮,祁乐就起床了。他轻手轻脚地取出天镜,惊讶地发现镜中的星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水下景象——湖底的石碑、水草,甚至还有一座半坍塌的石门。
"妈!快看!"祁乐叫醒母亲,"天镜在显示湖底的情况!"
母亲凑过来,突然指着镜中一角:"那里!那个发光的!"
祁乐眯起眼睛,果然看到石门后方有微弱的蓝光闪烁,形状像是一面镜子。
"那就是地镜!"祁乐激动地说,"天镜在帮我们定位!"
他们匆匆吃过早饭,来到码头。清晨的湖边雾气弥漫,能见度很低。祁乐找到昨晚的老板娘,坚持要租一条船。
"年轻人,不是我不租给你,"老板娘为难地说,"最近真的不安全..."
"我们只在浅水区转转。"祁乐塞给她两张百元钞票,"不会去湖心。"
老板娘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钱:"那你们小心点,别划太远。船上有救生衣,一定要穿上。"
他们租的是一条老旧的小木船,桨已经磨得发亮。祁乐将天镜小心地包好放在背包最底层,和《相理衡真》放在一起。天机钱则贴身放着,此刻它比昨晚更热了,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温度。
湖水比想象中清澈,能看见水下两三米的地方。祁乐划着桨,母亲则对照天镜的指引调整方向。
"再往左一点..."母亲盯着镜面,"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祁乐停下桨,让船静静漂在水面上。这里距离湖心还有一段距离,但天镜显示的地镜位置就在正下方。
"水深至少有十米。"祁乐估算着,"我需要潜水下去。"
"太危险了!"母亲反对,"你又没受过专业训练,而且谁知道下面有什么..."
"妈,我们没有选择。"祁乐已经开始脱外套,"天镜显示地镜就在这里,错过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了。"
母亲知道拦不住他,叹了口气:"那至少系根绳子,有危险我拉你上来。"
他们在船上找到一根粗绳,系在祁乐腰间。祁乐深吸几口气,活动了下身体,然后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湖水比想象中冷,祁乐打了个寒战,强迫自己睁开眼睛。阳光透过水面,在水下形成摇曳的光柱。他沿着绳子向下潜去,耳朵因压力开始疼痛。
大约下潜了五六米,湖底轮廓逐渐清晰。正如天镜显示的那样,这里有一片古建筑遗迹——倒塌的石墙、半埋的石碑,还有那座半开的石门。
祁乐的肺部开始抗议,但他咬牙继续下潜。就在接近石门时,腰间绳子突然绷紧了——母亲在上面拉动了绳子,似乎在警告他有危险。
祁乐回头,看到一团黑影正从深水区向他游来。那东西似鱼非鱼,身体由无数铜钱组成,每一枚铜钱中央都有一只转动的眼睛。
猎手之主的分身!
祁乐拼命踢水,向石门游去。怪物加速追来,所过之处湖水变得浑浊。祁乐钻进石门,发现里面是一个半坍塌的石室。在最深处的角落里,一点蓝光在黑暗中闪烁。
地镜!
祁乐奋力游过去,看到一面青铜古镜嵌在石壁上,镜面朝内,只露出背面繁复的纹路。他抓住镜边缘用力一拔,地镜松动了一下,但没有完全脱离。
肺部的灼烧感越来越强烈,祁乐知道自己必须尽快上浮。但地镜近在咫尺,不能功亏一篑。他再次用力,这次用上了全身力气。
地镜终于被拔出,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震动。石室顶部开始坍塌,石块纷纷坠落。祁乐紧紧抱住地镜,躲避着落石,同时感到腰间绳子被猛地拉动——母亲在拼命拉他上去。
就在他准备上浮时,那个铜钱怪物冲进了石室。无数铜钱眼同时盯住祁乐,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湖水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祁乐卷入其中。
祁乐死死抱住地镜,感到自己像被扔进了洗衣机,天旋地转。氧气耗尽,眼前开始发黑。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时,口袋里的天机钱突然自动飞出,悬浮在水中,发出耀眼的蓝光。
铜钱怪物似乎被这光芒震慑,动作迟缓了一瞬。天机钱上的裂纹完全变成了血红色,一道红光射出,正中怪物的"眼睛"。
怪物发出无声的嘶吼,铜钱组成的身体开始解体。与此同时,祁乐感到一股强大的拉力将他拽向水面...
"儿子!儿子!"
母亲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祁乐咳出几口湖水,艰难地睁开眼睛。他躺在船上,母亲浑身湿透,正焦急地拍打他的脸。
"地镜..."祁乐嘶哑地说,发现那面古镜仍紧紧抱在怀中。
"谢天谢地!"母亲几乎哭出来,"你下去太久了,我拉绳子你也没反应..."
祁乐勉强坐起来,看到天机钱漂在船底的一滩湖水中,表面的血丝更多了,几乎覆盖了整个铜钱。
"那东西...在水下袭击我..."祁乐喘息着说,"天机钱救了我们..."
母亲拿起天机钱,突然倒吸一口气:"这上面...有字。"
祁乐凑过去看,发现那些"血丝"竟然组成了几个小字:"铜钱染血,天机将泄"。
"什么意思?"母亲不安地问。
祁乐摇头,同样困惑。他接过天机钱,触手的瞬间,一股电流般的感觉从指尖窜到心脏。眼前闪过几个破碎的画面:一个陌生的城市广场、满月、无数铜钱从天而降...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祁乐收起天机钱和地镜,"猎手可能还会回来。"
他们划船回到码头,老板娘惊讶地看着浑身湿透的两人:"你们掉水里了?"
"船有点不稳。"母亲勉强笑了笑,付了额外的清洁费。
回到旅馆,祁乐将两面古镜并排放在床上。天镜显示星空,地镜则映出水下景象,奇妙的是,两者之间似乎有某种联系——天镜中的某些星辰与地镜中的水流方向一致。
"还差人镜。"祁乐说,"玄诚道长说外婆给您的那面铜镜就是人镜。"
母亲点点头:"在我娘家的箱子里,得回去拿。"
祁乐检查天机钱,发现那些血丝字迹已经消失,但铜钱表面的裂纹确实变成了淡红色,像是渗入了某种物质。
傍晚时分,他们搭上最后一班回城的公交车。祁乐靠在车窗上,疲惫不堪却不敢真正入睡。每次闭上眼睛,都会看到水下那个铜钱怪物向他扑来。
"儿子,你看..."母亲突然推了推他,指向窗外。
公路旁的山坡上,一个穿白袍的身影静静站立,正是已经"死去"的玄诚道长!他朝公交车方向微微点头,然后转身消失在树林中。
"这不可能..."祁乐瞪大眼睛,"我亲眼看见他被..."
母亲握住他的手:"在这个...超自然的世界里,也许死亡不是我们理解的那样。"
回到城里已是深夜。他们没敢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母亲娘家的老房子——自从外婆去世后,这里就很少人来了。
积满灰尘的阁楼上,母亲从一个樟木箱底找出了一个红布包裹。揭开层层红布,里面是一面小巧的铜镜,镜面光洁如新,背面刻着复杂的人形图案。
"这就是人镜..."祁乐小心地接过,感受到一股温暖的能量流入掌心。
当三面古镜放在一起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镜面自动转向彼此,形成一个三角形。天镜在上,地镜在下,人镜居中。一道金光从三镜交汇处射出,在墙上投射出一幅地图!
"这是...城市地图?"母亲惊讶地说。
祁乐仔细查看,发现地图上有一个红点标记,位置在旧城区的中心广场。"三镜合一的地方..."他喃喃道,"猎手之主就在那里!"
话音刚落,三面古镜突然同时暗淡下来,投影消失了。窗外,一轮满月悄然升起,月光透过玻璃,照在三镜交汇处,形成一个小小的铜钱光影。
祁乐和母亲对视一眼,都明白了接下来的任务——在满月之夜,带着三才镜前往中心广场,直面猎手之主。
但祁乐不知道的是,在他口袋深处,那枚天机钱正在发生诡异的变化。血丝已经布满了整个铜钱内部,形成一个眼睛的图案。而那只"眼睛",正在缓缓睁开...
第七章 血眼初睁
清晨的阳光透过老房子布满灰尘的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祁乐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将三面古镜再次摆成三角阵型。整晚他都在尝试重现昨晚的投影,但三镜只是静静地反射着晨光,没有任何异常。
"先吃点东西吧。"母亲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面条走进阁楼,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显然她也没怎么睡。
祁乐接过面条,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妈,您觉得外婆知道这面镜子的秘密吗?"
母亲轻轻抚摸着人镜背面的人形纹路:"她一定知道些什么。记得我小时候,每逢月圆之夜,外婆都会把这面镜子拿出来对着月光,说是'照魂'。"她顿了顿,"有一次我偷偷看她,发现镜子里...没有她的倒影。"
祁乐放下碗,拿起人镜对着自己。镜面清晰地映出他疲惫的脸庞,没有任何异常。"那为什么现在能看到人影?"
"也许需要特定条件。"母亲接过镜子,无意间用手指划过镜面边缘的一道凹槽,"比如月圆之夜,或者..."
她的话戛然而止。人镜突然颤动起来,镜面泛起涟漪般的波纹。母亲的瞳孔骤然扩大,身体僵直,像是被某种力量定住了。
"妈!"祁乐急忙抓住她的肩膀,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母亲的嘴唇微微颤动,声音变得异常空灵:"广场...铜钱如雨...血月当空...眼睛...无数眼睛..."
祁乐抓起天镜和地镜,将它们与人镜靠拢。三镜接触的瞬间,一道金光闪过,阁楼的墙壁上再次浮现出城市地图的投影。这次更加清晰,红点标记的位置明确显示为中心广场的钟楼。
"妈!您看到了什么?"祁乐急切地问。
母亲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从高处跌落般惊醒。人镜从她手中滑落,镜面恢复了正常。
"我...我看见中心广场下着铜钱雨..."她声音发抖,"每枚铜钱上都有一个眼睛...它们都在看着同一个方向..."
"钟楼?"
母亲惊讶地看着祁乐:"你怎么知道?"
"三镜投影指出了位置。"祁乐指向墙上的地图,"猎手之主就在钟楼里。"
母亲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呼吸:"我还看见...一个身影站在钟楼顶端,全身由铜钱组成,但胸口有一个巨大的空洞...像是缺了什么东西..."
祁乐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天机钱。铜钱表面的温度比平时更高,甚至有些烫手。他掏出来一看,差点惊叫出声——那些血丝已经布满了整个铜钱内部,形成一个完整的眼睛图案。更可怕的是,那只"眼睛"的半边眼皮已经抬起,露出部分血红的瞳孔!
"这是什么?"母亲倒吸一口凉气。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好事。"祁乐小心地将天机钱放在地板上,用《相理衡真》压住。书页自动翻到中间一页,上面浮现出新的文字:"铜钱染血,天机将泄。血眼全睁,万劫不复。"
祁乐和母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显然,天机钱正在被某种力量侵蚀,一旦那只"血眼"完全睁开,就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我们必须尽快行动。"祁乐收起三面古镜,"下次满月是什么时候?"
母亲查看手机日历:"三天后。"
时间紧迫。祁乐翻开《相理衡真》寻找对抗猎手之主的方法,母亲则继续整理外婆的遗物,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
中午时分,母亲在箱底发现一本发黄的笔记。翻开第一页,上面是外婆娟秀的字迹:"观气者,以血为引,以镜为眼,以铜为心。三才归一,可破虚妄。"
"儿子,你看这个。"母亲叫来祁乐,"外婆提到了'三才归一'。"
祁乐接过笔记,发现后面几页记录了许多奇怪的符号和配方,有些像是某种仪式的准备。"这可能是激活三才镜的方法!"
他们对比《相理衡真》和外婆的笔记,逐渐拼凑出一些信息:要在满月之夜,将三才镜按天、地、人的顺序排列在特定方位,以观气者血脉为引,才能照出猎手之主的真身。
"以血为引..."祁乐皱眉,"是要用血吗?"
母亲沉思片刻:"外婆常说,血脉相连,气运相通。也许需要观气者的血激活镜子。"
"但我们只有您可能有观气者血脉..."祁乐担忧地看着母亲。
"我不怕。"母亲坚定地说,"如果我的血能帮上忙,流多少都行。"
下午,他们决定去中心广场实地探查。广场位于城市最繁华的地段,钟楼是上世纪初的建筑,如今已成为旅游景点。即使是工作日,广场上也人头攒动,游客如织。
祁乐和母亲装作普通游客,买了钟楼的门票。登上顶层观景台,整个城市尽收眼底。祁乐装作拍照,实则用天镜悄悄扫视四周。镜中显示的景象与肉眼所见大不相同——钟楼顶部笼罩着一层稀薄的黑雾,像是某种结界。
"有发现吗?"母亲小声问。
祁乐摇头:"只有一点异常气息,但找不到入口。"他想起母亲预见的情景,"您说看见猎手之主胸口有个空洞?"
"对,像是缺了什么东西的形状..."母亲努力回忆,"圆形的,大小和..."
她的目光落在祁乐口袋上,那里装着天机钱。
"和铜钱一样大?"祁乐心跳加速。
母亲点头:"位置就在心脏处。"
祁乐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想:猎手之主缺少的,会不会正是天机钱?或者说,天机钱原本就是猎手之主的一部分?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随身携带的这枚铜钱,很可能就是猎手之主一直在寻找的关键部件!
回到老房子,祁乐将天机钱锁进铁盒,再用盐圈围住。他不敢想象如果"血眼"完全睁开会发生什么。
夜幕降临,祁乐在阁楼窗户边架起三才镜,尝试用月光激活它们。今晚不是满月,但月光依然明亮。三镜在月光下泛起微光,但没有出现更强烈的反应。
"需要满月的力量。"祁乐收起镜子,"我们还有两天准备时间。"
夜深人静时,祁乐突然被一阵铜铃声惊醒。他警觉地坐起,发现阁楼的窗户不知何时打开了,月光如水般泻入。窗边站着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是玄诚道长!
"道长?"祁乐压低声音,不确定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玄诚的身影在月光中飘忽不定,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祁乐...三才镜只是工具...真正的力量...在血脉中..."
"您没死?"
"形灭神存..."玄诚的身影开始消散,"小心铜钱...它既是钥匙...也是牢笼..."
"等等!什么意思?"祁乐急切地问,但玄诚已经消失不见,只有窗边的铜铃还在微微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祁乐呆坐在月光中,回味着玄诚的警告。"钥匙也是牢笼"...这是说天机钱既能开启什么,也能禁锢什么吗?
第二天一早,祁乐和母亲开始为满月之夜做准备。根据外婆的笔记,他们需要准备朱砂、红线、特制的符纸等物品。母亲去市场采购,祁乐则继续研究《相理衡真》。
中午时分,祁乐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眼前闪过无数碎片化的画面:钟楼、血月、铜钱雨...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钟楼顶端,胸口空洞中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啊!"祁乐按住太阳穴,画面消失了。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可能接收到了某种预知。翻开《相理衡真》,他发现之前空白的页面上浮现出新的文字:
"三才归一,照见本真。以血为引,以命为祭。破而后立,死而复生。"
祁乐反复琢磨这几句话,尤其是"以命为祭"四个字,让他心生不安。这是否意味着对抗猎手之主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谁的生命?他的?还是母亲的?
母亲回来后,祁乐没有告诉她这个发现,只是说找到了一些关于仪式的细节。他们按照外婆笔记上的方法,用朱砂在特制的黄纸上画符,将红线浸泡在盐水中,准备了三面小旗子分别写上天、地、人三字。
傍晚,祁乐检查铁盒里的天机钱,惊恐地发现"血眼"又睁开了一些,现在能清楚地看到大半个血红的瞳孔。铜钱表面的温度更高了,甚至有些烫手。
"它在加速苏醒。"祁乐忧心忡忡地对母亲说,"必须在满月之夜前解决这一切。"
母亲看着被盐圈包围的铁盒,突然说:"儿子,我有个想法...如果天机钱真的是猎手之主缺失的那部分,我们是不是应该...毁了它?"
祁乐摇头:"《相理衡真》上说'铜钱为心',外婆的笔记也提到'以铜为心'。我怀疑天机钱不仅是猎手之主的一部分,也是对抗它的关键。"
夜深了,他们轮流守着铁盒,确保天机钱不会发生异变。祁乐让母亲先去休息,自己则继续研究资料。
凌晨三点,祁乐正昏昏欲睡时,铁盒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发出"咔咔"的响声。他猛地惊醒,看见盐圈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妈!快起来!"祁乐大喊,同时抓起准备好的符纸贴在铁盒上。
母亲冲进阁楼,见状立刻撒了一把新的盐。铁盒的震动减弱了,但盒盖边缘开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是血珠。
"它在反抗..."母亲声音发抖,"血眼想睁开!"
祁乐抓起《相理衡真》压在铁盒上,书页自动翻到记载"镇邪咒"的一页。他大声念出咒语,铁盒终于停止了震动,血珠也停止了渗出。
但两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压制。随着满月临近,天机钱中的"血眼"会越来越难以控制。
"明天就是满月之夜了。"母亲看着窗外的月亮,已经接近圆满,"我们准备好了吗?"
祁乐没有回答。他想起《相理衡真》上"以命为祭"的字样,心中充满不安。但有一点他很确定——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母亲涉险。
如果必须有人牺牲,那个人会是他。
第八章 命运之眼
满月当空,月光如血。
祁乐和母亲站在中心广场边缘,仰望着钟楼尖顶。夜空中的月亮呈现出不祥的暗红色,仿佛一只充血的眼睛注视着大地。广场上出奇地安静,尽管才晚上九点,却看不到一个游客,连常驻的街头艺人和小贩都不见踪影。
"不对劲..."祁乐低声说,手紧握着背包带。包里装着三才镜和准备好的法器,天机钱则被他用七层符纸包裹,贴身放着。
母亲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儿子,你看地面!"
祁乐低头,惊愕地发现广场的石板缝隙间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血液般缓缓扩散。更可怕的是,这些"血液"组成了无数铜钱的图案,每枚铜钱中央都有一个眼睛形状的空洞。
"铜钱雨要来了。"母亲声音颤抖,"和我预见的一样。"
仿佛回应她的话,天空中开始飘落真正的铜钱。起初只是零星几枚,很快就变成了倾盆大雨。铜钱砸在石板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成诡异的乐章。
祁乐伸手接住一枚,立刻烫得缩回手——铜钱表面刻着熟悉的符文,中央是一只完全睁开的血眼,正诡异地转动着,看向他的方向。
"快走!"祁乐拉起母亲冲向钟楼入口。
铜钱雨越来越密,有些在空中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祁乐回头瞥见那些铜钱竟然自动组合,形成一个个模糊的人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他们追来。
钟楼的大门敞开着,里面黑洞洞的。祁乐和母亲冲进去,立刻闻到一股浓重的铜锈和腐朽的气味。月光透过彩色玻璃窗照进来,将内部染成诡异的暗红色。
"上楼!"祁乐打开手电,照亮盘旋而上的楼梯。
他们刚踏上台阶,身后的大门就轰然关闭。铜钱组成的"人"在外面疯狂撞击门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它们进不来..."母亲喘息着说,"这里有更强大的东西震慑着它们。"
祁乐点头,手电光扫过墙壁,发现上面布满了眼睛的涂鸦,每一只都像铜钱般圆睁着。楼梯似乎没有尽头,他们爬了足有十分钟,却始终看不到顶层。
"鬼打墙。"祁乐停下脚步,从包里取出天镜。镜面映照出的楼梯景象与肉眼所见完全不同——他们其实只爬了两层,前方不远处就是通往观景台的门。
"跟着我。"祁乐拉着母亲,按照天镜的指引前进。三步之后,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化,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出现在面前。
推开铁门,夜风呼啸而来。他们终于到达了钟楼顶部的观景台。这里比想象中宽敞,中央立着巨大的钟表机械装置,指针停在午夜十二点,尽管实际时间才九点半。
观景台边缘,一个身影背对他们站立。那人穿着古朴的长袍,头发雪白,在血月下泛着红光。
"钟老?"祁乐试探性地叫道。
身影缓缓转身,祁乐和母亲同时倒吸一口冷气——那根本不是钟老,而是一个由无数铜钱组成的人形。每枚铜钱中央的眼睛都在转动,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们身上。最可怕的是,它的胸口有一个明显的空洞,大小和形状正好与天机钱吻合。
"观气者..."铜钱人开口,声音像是千万枚铜钱碰撞的合鸣,"你们带来了我的眼睛。"
祁乐下意识捂住胸口的天机钱,后退一步:"你就是猎手之主?"
铜钱人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伸出一只由铜钱组成的手:"归还我的眼睛,我可以让你们成为我的使者,共享窥探命运的能力。"
"别听它的!"母亲厉声说,"它在诱惑你!"
祁乐当然知道。他从包里取出三才镜,迅速按照天、地、人的顺序摆成三角阵型。母亲则拿出准备好的红线、符纸和朱砂,开始在地上绘制阵法。
猎手之主没有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忙碌,千万只铜钱眼闪烁着诡异的光。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对抗我?"它的声音中带着嘲讽,"千百年来,无数观气者尝试过,都成了我的一部分。"
阵法完成,祁乐站在天镜前,母亲站在人镜前,地镜则对准猎手之主。祁乐深吸一口气,咬破手指,将血滴在天镜上。母亲也照做,将血滴在人镜上。
"以血为引,三才归一!"祁乐高声念出咒语。
三面古镜同时亮起耀眼的金光,光束交汇在猎手之主身上。铜钱组成的身体开始扭曲,表面的铜钱一枚枚剥落,露出核心——一个由纯粹黑暗构成的影子,只有胸口的位置散发着微弱的红光。
"现在!"祁乐大喊,掏出天机钱。符纸剥落的瞬间,铜钱上的血眼已经完全睁开,散发出妖异的红光。
猎手之主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我的眼睛!"
祁乐感到天机钱在掌心剧烈震动,几乎要挣脱他的控制。血眼中射出一道红光,直指猎手之主胸口的空洞。两股红光在空中交汇,形成一座"桥",天机钱开始沿着这道桥向猎手之主移动。
"它在回去!"母亲惊呼,"不能让它得逞!"
祁乐拼命抓住天机钱,但它的移动无法阻止。危急关头,母亲突然冲上前,用身体挡在红光路径上。
"妈!不要!"
红光穿透母亲的胸口,她痛苦地弓起身体,但没有让开。令人惊讶的是,她的血液接触到红光后,竟然变成了金色,沿着光路反向流向天机钱。
猎手之主发出痛苦的嘶吼:"纯血...林氏纯血!"
天机钱上的血眼被金色血液沾染,开始剧烈闪烁,在红与金之间变换。祁乐抓住这个机会,将《相理衡真》压在铜钱上,书页自动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浮现出新的文字:
"命运之眼,可窥天机。归其主则劫起,毁其形则缘灭。唯以纯血洗之,可化戾气为祥和。"
祁乐恍然大悟。天机钱就是猎手之主被剥离的"命运之眼",归还它会让猎手之主完全恢复力量,毁灭它则会切断所有观气者的能力。唯一的选择是用纯血——母亲的观气者血脉——净化它!
母亲已经跪倒在地,面色苍白,但依然坚持让血液流向天机钱。祁乐知道她撑不了多久。他必须行动。
抓起天机钱,祁乐冲向阵法中央。猎手之主似乎察觉到他的意图,铜钱如暴雨般射来。祁乐用《相理衡真》挡在面前,书页发出金光,形成一道屏障。
到达三才镜光束交汇处,祁乐将天机钱高高举起。血眼已经完全被母亲的金色血液覆盖,不再散发红光。
"以血为契,以镜为媒,命运之眼,归于平衡!"
天机钱悬浮在空中,开始高速旋转。猎手之主发出不甘的咆哮,身体逐渐崩解。钟楼开始剧烈震动,观景台的地面出现裂缝。
"儿子!"母亲虚弱地呼唤,"阵法要塌了!"
祁乐回头,看见母亲倒在人镜旁,镜面已经出现裂纹。他必须做出选择——继续完成仪式可能让母亲陷入危险,中断则前功尽弃。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猎手之主残存的力量化作一只巨手,向他抓来。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白影闪过,挡在祁乐面前——是玄诚道长的灵体!
"快!现在!"玄诚的灵体撑起一道光幕,暂时阻挡了巨手。
祁乐不再犹豫,将全部精神集中在天机钱上。铜钱旋转得越来越快,最终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分裂成两半。一半化作金光融入三才镜,另一半则飞向猎手之主胸口的空洞。
"不!"猎手之主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怒吼,身体被吸入胸口的漩涡中,消失不见。
随着一声巨响,三才镜同时碎裂。钟楼停止了震动,满月恢复了正常的银白色。广场上的铜钱雨也停止了,所有铜钱都化作了普通的金属。
祁乐冲到母亲身边,发现她呼吸微弱但稳定,胸口被红光穿透的地方没有伤口,只有一个小小的铜钱形状的印记。
"妈!您怎么样?"
母亲缓缓睁开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结束了?"
"嗯,结束了。"祁乐哽咽着回答,"猎手之主被封印了。"
玄诚的灵体飘到他们面前,比之前更加透明:"做得好...祁乐。你选择了平衡之道...既没有完全归还命运之眼,也没有彻底毁灭它...而是将力量一分为二..."
"这是什么意思?"祁乐问。
"意味着观气者的能力...将减弱但不会消失...猎手之主被封印但未被消灭..."玄诚的身影越来越淡,"这是最好的结局...平衡..."
话音未落,玄诚的灵体完全消散在夜风中,只留下一枚小小的铜铃落在祁乐手心。
母亲在祁乐的搀扶下站起来,看着满目疮痍的观景台:"我们真的成功了?"
祁乐点头,从地上捡起那枚分成两半的天机钱。它不再有血眼,而是恢复了普通铜钱的样子,只是表面多了一道金色的纹路。
"代价是什么?"母亲敏锐地问,"这种力量从不免费给予。"
祁乐沉默片刻,然后尝试激活自己的能力。以往清晰的预知画面变得模糊不清,只能感知到一些零散的信息。
"我的能力...减弱了很多。"他如实说,"但没关系,足够了。"
母亲突然握住他的手:"我...我好像能看到一些东西了。"她惊讶地说,"关于你的未来...虽然模糊,但确实有画面..."
祁乐恍然大悟。天机钱将力量一分为二,他失去了一半能力,而母亲则觉醒了一部分。这是真正的平衡——不再是单方面的牺牲,而是家族血脉的共享。
离开钟楼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广场上散落的铜钱在晨光中闪闪发光,像是一场奇异暴雨后的痕迹。几个早起的清洁工已经开始打扫,对昨晚的异常毫无察觉。
回到家中,祁乐将分裂的天机钱和破碎的三才镜小心收藏起来。母亲胸口的铜钱印记渐渐变淡,但始终没有完全消失,像是某种提醒。
一周后的晚上,祁乐做了一个梦。梦中,钟老、玄诚和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妇人(他猜那是外婆)站在一片星空下,向他微笑点头。钟老说:"观气者的使命不是预知命运,而是守护命运的平衡。"
醒来后,祁乐发现书桌上的《相理衡真》已经变成了一本普通的相书,所有关于观气和超自然的内容都消失了,只剩下基础的相面知识。
母亲的身体逐渐恢复,甚至比之前更加健康。她辞去了超市的工作,用积蓄开了一家小小的民俗用品店,专门出售手工制作的护身符和吉祥物。令人惊讶的是,她制作的护身符似乎真的有特殊的保护作用,店铺很快有了名气。
祁乐最终没有报考金融专业,而是选择了民俗学。高考后的暑假,他偶尔会帮母亲看店,也会用剩余的能力帮真正需要的人看看运势,但从不收费。
有时候,夜深人静时,祁乐会拿出那分成两半的天机钱,将它们拼在一起。铜钱会短暂地发出微光,让他看到一些关于未来的片段——母亲在店里忙碌的身影,自己站在大学讲台上的样子,甚至更远的,自己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走在阳光下的画面...
这些画面模糊而短暂,但足够真实。祁乐不再执着于看清命运的每一个细节,而是学会了欣赏其中的不确定性和惊喜。
因为他明白,真正的力量不在于预知命运,而在于面对命运时,依然能够选择爱与勇气。
[全文完]